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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叫你芋头好了,不跟你夫君抢爱称。”
却原来杜鸢仪只是不想叫她乳名。
崔柠芋无端想起温砚唤她小芋儿时,或笑或认真的语气,像是这段时间住在竹院,每次早晨醒来天色初白出来的日光,照到身上温暖,不会感到刺痛的灼烧,也不会觉得过于炙热。
如沐春风,不过如此。
“关于温家,兴许我还能多说一些给你。”杜鸢仪收起玩笑的心思道:“阿耶说,温家人都是一身烈骨,当年被天子怀疑,右丞第一时间跪在御书房外表露忠心,非要证明自己,恰好触了天子的逆鳞,高高在上的天子不允许自己的臣子反向逼着承认错误,那时就有了嫌隙。”
崔柠芋眨了眨眼,轻轻把瓜子果子放桌上,认真听那段过往。
“阿耶提起从血泊尸堆里找到正抱着温夫人冷却尸骨默默哭泣的少年时,还说他一个尚且经历数次征战的大人,都觉触目惊心,温砚眼中却没有惧怕,只剩悲伤。”
那是对至亲暴死的悲,对黼衣方领钟鸣鼎食之家一朝凄惨落幕的悲。
他就从一个朗朗少年转瞬成为小大人,没有父母保护,身后背负的是血海深仇。
崔柠芋无法想象一个五岁孩童面对世道对他如此大的恶意,该如何做想。设想过他的磨难,亲耳听到还是会浑身的血都在逆流,时冷时热,针扎似的揪心的疼。
“阿耶命人安排好右丞夫妇入葬,温砚也不能再在世人面前用自己的姓,我幼年知道有个寒门的学生跟哥哥来往过,很聪明很好学,却不想他有这般身世。想来哥哥也早就知道了,却瞒我至今。”
崔柠芋戳着她气得鼓起来的脸,写道:
——太子爷呢?
“阿耶告知我用意正在此,我同你交好便不算局外人,清楚总比蒙在鼓里好。现下我也算太子党的了,要说阿耶安排势弱的太子爷和温砚见面也是在那一年,是太子得知温家还有后人活着千般恳求得见,一见面原以为两个少年因为仇恨关系要打起来。”
却没想一见面,太子爷就抓住温砚的手。
因心性还尚幼,收不住情绪的温砚板着脸,一声不吭的看着太子爷。
太子在下一秒跪地不起,表达长辈纠葛害他满门只剩一人深渊般的歉疚。
还是少年的温砚稚气未脱,扶起太子说:“我不会怪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你不必替你阿耶下跪道歉,我也不能代替温家满门原谅谁。”
已经背负太多的少年,却还能冷静分清是非。
三个少年彼此陪伴长大,一个是皇权风云中的东宫太子,一个自小在兵场摸爬滚打的小将军,一个是寒门无名的学子。
看似不可能在联系到的三人,在诡谲的权利中心不断建立起一方势力。
崔柠芋听完故事,临行前告了别。
马车驶出城门,她掀开窗纱回头看了眼繁华的洛阳城。
确实是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这里只有她死去的阿娘和一层层越挖越混乱的谜团。
真糟心。
大掌替她将帷帽摘下,送了颗往日她最爱的蜜饯。
崔柠芋干巴巴的嚼在嘴里,味觉失灵只能凭借气味分辨,在脑子里幻想是原本是个什么味道。
舌头抵着蜜饯在嘴里含了好一会儿,放到后牙槽腮帮的位置。
她什么都没有跟温砚说,杜鸢仪告诉她的事也不用说出口,特别是对温砚。
那是温砚的过去,人不能一直抓着过去的事不放,活着的人要往前面走,往不知归途的未来走。
过去的事是起因,是封存在心里的执念。
她为了阿娘的事也困惑过,但现在明白了,她得把温砚和自己都看顾好,要充满勇气的解开因果。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回不了头,他们要做的是把过去嚼碎成为活下去的动力。
下了马车,她去马厩摸了把哞哞。
看着懵懂的牛脑袋头顶立起的一撮白毛,她又忍不住往下压,从缸里舀了一瓢水,拿水给它梳开。
正做着这没营养的事,旁边的骏马脑袋也凑过来,向她讨摸。
跟哞哞在一起的是温砚的马,油光顺滑的通体纯黑皮毛。
崔柠芋的注意力就转移到温顺的骏马身上,马都随主人,一点都不闹腾,哞哞又爱叫又爱蹭还撞她,老是什么都要插一脚的好奇心,除了可爱一无是处。
她摸着摸着,转头就瞪了眼哞哞。
哞哞歪头,脑袋上的毛被风吹干又立起来,嫩黄的一撮毛,倔强的一撮毛。
哞哞好奇的打量她,一点没懂面前的女人为什么又生气了。
崔柠芋眼珠一动想到什么,牵出马,默默在心里说一句:“借用了。”
骑着往山上跑去,兴许是前面温砚跟她一起共骑,骏马十分听她的指挥,跑起来平稳,一点都怕生。
会祈师太正在院子里给两颗茶花树修剪枝叶,深绿的叶长得很快,整个院子的绿植叶子都是深绿伴着新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