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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内更衣洗漱,晚膳才用过,崔柠芋难捱地喝完药,立刻把温砚先前带来的蜜饯含在嘴里,又拿一颗在鼻尖轻嗅。
松念收拾好长廊下的一块空地,跑过来:“姑娘姑爷,现下去赏落日正是时候。”
松念是今日来的竹院,一来她就明白是温砚帮她把庄子之事处理了。
崔家被抄,庄子也转移了,崔柠芋生死下落不明。
她一时心里按捺不住的好奇,沐姨现下睡不睡得着。
松念缩在门口又朝里面喊了声,想起崔柠芋不能说话便探头进来瞧。崔柠芋笑眯眯地点了个头,转头见温砚在看书卷,便勾住他的袖子轻轻扯动。
温砚侧过头看向她,明白她的意思。
两人走到后院廊下空地,正好赶上落日缓缓向下,速度说慢也不慢。
二十二年前,温家被屠时温砚也才只有五岁。
背着血海深仇,走到如今。
崔柠芋眼神微动,和他坐在石头上看竹林掩映下的日落,红霞渐渐染上冷色。
她想不到该怎么开口,反正如今是个哑巴了,说话和不说话都没声儿,还要叫身旁的人费力气读唇语,这么一想也就起了退意。
温砚将她几桩要紧的事全给处理好了,现下忽感肩头重担一轻,成了最闲的闲人。
她侧过脸看他,廊下灯光打在他深邃的眉眼忽明忽暗。
“怎么了?”
崔柠芋只是一笑,算了,不扰他神思,太子之事多烦忧,现在又多加了个她,和离的事半年后还是待她毒全数清除再说吧。
温砚还在看她,忽地凑近到她耳侧,呼吸拂过,温热刺得她有些坐不住。
偏他还要按住她放在膝头的手:“告诉我?”
崔柠芋愣了一瞬,明白他是看出今日有话说的自己。
她想都没想就问:
——你如何会唇语了?
温砚低笑,退回去,却没放拉着她的手,牢牢握住放在掌心:“小芋儿不能说话开始,我便去找人教,怕你说不出话只能书写字句惹得心中烦闷,若我学会总还能有个可以直接沟通的,好受些。”
崔柠芋没想他居然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几日学习就到能听懂她说话的地步,就算是天生聪慧过人,也得感慨一句何其用心啊。
臂弯轻绸的披帛随风而动,心里砰砰跳,说不感动才是假。
她指尖不自觉勾动,在他掌心渐渐握紧成拳头,这样一看她手雪白小小的一团,越发衬得温砚手掌修长,她细腻的指腹还触碰到了粗茧。
想起逃亡时温砚拿刀反杀杀手的利落身手,应当是练武所致。
崔柠芋暗自咬唇,犹豫一下才说:
——其实你不必因为我救过你就要喜欢我。
“我动心早在这之前。”
自太子将他的心事戳破,温砚就仔细捋过一遍过往,只记得自己玩儿似的去帮势力微弱的太子探底,故意名落孙山实则探测求取功名的各家各派各路人脉,结果被抢人做夫君。
最先前得知自己被当众强抢为夫婿,他瞬间想到后路,可以为太子更近距离观察齐家动向。
是在崔柠芋手里受了不少皮肉之苦,太子爷极其护短的一个人,当时怒极要将崔柠芋拿下,还是温砚自己劝下。
他一派是个能忍的主,杜尘都说过他像是恶鬼,看起来是个大善人其实是最可怖的那个。
确实如此,大理寺那帮牢底恶人也这么认为,他如沐春风的笑,和他手里做的事完全是两个极端。
然而自那场瓢泼大雨,崔柠芋的眼神变了,人也变了。
虽然她本人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可在他面前,总是藏不住尾巴,开始觉得这人不是崔柠芋,可几番试探温砚十分清楚就是她。
一个人不可能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所以温砚看穿了原身,再看她反倒有些意外。
委屈、暴戾、爱哭、伪装、怕鬼、奸诈全都是她,不可思议,一个人居然能有这么多个面。
他再往深窥探到崔柠芋的最深处,却发现是个极其不安的灵魂,对任何动静都要炸毛竖起利爪。
即便发现他不简单,还要自以为可以打商量,各做各事互不打扰的伙伴。
害怕他报复,所以对他极好温砚还能理解。
可他又看不明白,为什么在七皇子前还要极力维护他,抢赶着喝毒药,生怕他会夺,还要在最好逃跑的时候全然顾着他的伤势直至毒发。
若放在先前只当是玩物捉弄,随意丢弃,抓住机会讨好七皇子才是正事。
温砚从不会露出把柄,否则这么多年他早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所以崔柠芋知道他有做事,却也不知他的底细,所以那些事随便踏错一件都是死。
那日,她是抱着必死的心也要救他出去。
温砚只觉得随着司马熠说出的那句玩笑话,冰封的心不易察觉的细微的裂缝往下裂开好几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