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戚风不懂，柳惜雨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戚风过来，戚风乖乖地走到柳惜雨的身边坐了下来。
    “风儿，咱们女人管着后宅的一应事情，但是并不代表咱们就得要将目光放在这后宅院里面。”
    戚风似懂非懂，不过孩子认认真真听着柳惜雨的解释。
    “你可知道为何去年炭火费这么高？”
    戚风摇了摇头，见柳惜雨还在盯着她瞧，戚风不确定地说道：“可是采买炭火的人中饱私囊？”
    柳惜雨摇了摇头说道：“你错了，采买炭火的人是娘从母家跟过来的陪嫁，对娘最是忠心不过了，他为人老实，办事儿妥帖，是绝对不会做出中饱私囊的事情来的。”
    唯一的怀疑被柳惜雨否定了，戚风便想不出来什么原因了，她摇了摇头，茫然地说道：“母亲，那女儿猜不出来了。”
    柳惜雨摸了摸戚风的头，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去年冬天来得早，刚到十月，便下了一场大雪，天很快便冷了下来，之后冀州城便闹了雪灾，这炭火费自然一路飙升。
    要知道去年可是从十月开始，这地龙就烧了起来，到今年三月初的时候，天儿才一日日地暖和起来，算起来去年天气冷，冬日又长，加上煤炭木炭啥的价格飞涨，花用自然要比往年多上许多。
    “你瞧，你不该只是对比咱们往年的花用，你还得从现实情况出发，咱们府中的花用可不是一成不变的。”
    每年的天气变化都是不同的，比如说年景好的时候，粮食自然就便宜，年景不好的时候，粮食自然就要贵上许多，南方若是闹灾的话，布料啥的价格也会水涨船高，连带着府中的花用也就会不同。
    “管家可不是只是简单盯着咱们府中的花用就成了，你还得要看外面的市场价格，你可以不用事事都清楚，但是大体的价格变化你得明白，就像这次一样，如果不是娘跟你说这些，你若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价格变化，岂不就要冤枉人了？”
    戚风虽然聪明，可接触这些账本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一些，而柳惜雨也不可能一开始就事事跟她说清楚，她先让戚风自己学着，然后从她出现的漏洞来好好教导戚风，让她知道自己究竟差了些什么。
    “原来如此，之前我便觉得管账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原本我也提高了警惕，特意看了前几年的账本，确认了这笔账目不对，才圈出问题来的，原来不止要看过去的账目，还得看市场情况才行。”
    戚风可以说是一点就通，听到柳惜雨的话之后，她又翻了翻账本，将自己先前圈出来几个有问题的地方都指了出来。
    “去年闹了雪灾的话，今年几个庄子的收成肯定不好，所以夏季交上来的卖粮钱比之前的时候少了许多，还有这里，因为冬天天气太冷，所以府中制作棉衣的花用又比前几年高上许多，甚至这里下人治病所花的医药钱也多了不少，这都是有迹可循的。”
    有道是一样通百样通，经过柳惜雨的指点之后，戚风很快就明白了自己之前弄错的那些东西，她如获至宝，立马低头开始看起账本，来很快就将她先前弄错的账目全都标记了出来。
    柳惜雨看到戚风这个模样，顿时觉得老怀欣慰，自己女儿到底是个聪明的，现在教起来也不迟，估计再过不了多久，戚风便可以完全上手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戚风总算将她弄错的地方一一标注了出来，然后兴奋的将账本交到柳惜雨的手中，将自己弄错的地方一一解释明白了，柳惜雨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得不错。”
    柳惜雨从不吝啬于夸奖，戚风做得不错，她便夸奖一番，就算弄错了，柳惜雨也会耐心地跟戚风解释她为什么弄错了。
    得了柳惜雨的夸奖之后，戚风笑了起来，看到她这幅样子，柳惜雨摸了摸她的头，又教了戚风一些御下的手段。
    戚风耐心地听着，将柳惜雨所说的话一一记在了心里面。
    等说完了管家的事情之后，柳惜雨突然开口说道：“陈家递了帖子过来邀请我们去赏菊花，陈家的赏花宴每年我们都会去，今年你还是像往年一样跟着我一起过去吧。”
    然而听到柳惜雨的话之后，戚风顿时愣在了那里，她脸上的笑容很快便消失不见，接着垂下头去，两只手交缠在了一起，原本细白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的缘故，上面的血色都褪了个干干净净。
    “娘，我能不能不去？”
    许久之后，戚风方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从漳州城回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了，戚风慢慢也适应了戚府的生活，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回到了原来在戚府做大小姐时候的日子。
    然而当柳惜雨说要带她出去见客的时候，戚风心里面下意识地便生出了抗拒的情绪来，她的头垂得更低了，不想让自己的母亲看到她此时的表情。
    柳惜雨的感觉何其敏锐，发现女儿的情绪不对，柳惜雨抬起手抓住了戚风的手，强迫她抬头看向自己。
    “风儿，你跟娘说，为什么不想到陈家参加赏花宴？之前你不是很喜欢出去参加宴会的吗？而且自打你回来之后，还没有邀请过你的那些小姐妹上门，而她们递帖子过来的时候，你也不愿意出去，能告诉娘是为什么吗？”
    要知道过去戚风很喜欢参加这样的宴会，她性子温柔，人又长得漂亮，在这冀州城可是拥有不少的手帕交，大家都喜欢与她来往，一个月之中有十来天的功夫戚风都在参加各府的宴会。
    只是这次回来之后，戚风或许是被吓到了，胆子比过去小了许多，而柳惜雨也体谅戚风，最近这段日子，她一边让戚风在家好好养养身体，另一边也在教导她管家看账本的能力，并没有提出带她出去参加宴会的事情，直到她的情绪差不多都已经稳定下来了之后，柳惜雨方才说了陈家要邀请他们参加宴会的事情。
    “你跟陈家的二小姐是手帕交，你们两人的关系挺好的，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呢？”
    然而戚风却有些难堪地转过头去，她不想看母亲那期待的眼神，便找了个理由说道。
    “娘，我觉得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还得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才成，去参加宴会是很耗费精力的事情，我并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万一因为精力不济，在赏花宴上出了丑，那反倒不美了。”
    柳惜雨知道戚风所说的话只是搪塞的借口，但是接下来无论柳惜雨如何问，戚风始终顾左右而言它，并不肯正面回答柳惜雨的问题。
    “娘，您别问了，我真得是因为精力不济的缘故才不想去参加宴会的，并没有其他什么原因，等过段时间我身体好起来之后，一定会跟您出去参加宴会的。”
    见戚风始终不肯跟自己交代实话，柳惜雨也不好再问下去，眼见着戚风的情绪比起之前来差了许多，柳惜雨叹了一口气，交代她好好休息，这才离开了凝香院。
    不过看着原本好端端的女儿现在却如此抗拒参加宴会，这让柳惜雨觉得不太对劲，出来之后没多久，便让自己身边的丫鬟绿萼将戚风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叫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春樱碧玉，你们两个人一直伺候着大小姐，她回来之后有没有什么地方表现的不太对？”
    因为怕女儿有什么秘密不好说，所以柳惜雨将自己身边的丫鬟全都打发了出去，房间里就只有她们三个人在。
    春樱和碧玉二人听到柳惜雨的话之后，身体颤抖了一下，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抿了抿嘴唇，最后她们还是齐齐摇了摇头道。
    “启禀夫人，大小姐回来之后吃得好睡得香，每天都在努力学习看账，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她们二人回答的时候，声音都在忍不住发颤，一看就像是在隐瞒着些什么的样子。
    柳惜雨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眼见着这奴婢二人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柳惜雨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说道：“春樱碧玉，我派你们二人去是好好照顾大小姐的，如果你们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的话，那也没有必要留下来了。”
    戚府之中从来都不缺丫鬟，虽然春樱碧玉二人是从小伺候着戚风长大的贴身丫鬟，但并不代表她们二人是不可替代的，自己这个府中的女主人询问她们问题的时候这二人都想要找借口搪塞，柳惜雨又如何能容得下？
    春樱碧玉二人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她们赶忙跪在地上头，紧紧地贴在地板上，颤声说道。
    “启禀夫人，奴婢二人不敢隐瞒，实在是因为大小姐并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奴婢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见她们二人到现在还想隐瞒自己，柳惜雨怒极反笑。
    “很好，既然你们到现在还不肯说，我便让人牙子来将你们发卖了去。”
    说完这番话之后，柳惜雨扬声便准备喊人进来，而她们二人听到这话之后，面色猛地变了，春樱倏地抬头看向柳惜雨，眼见着对方满脸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春樱立马改口道。
    “启禀夫人，奴婢有话要说。”
    然而碧玉见状，抬手扯了扯春樱的胳膊，她们二人的小动作被柳惜雨看在眼中，柳惜雨的眼睛眯了起来，厉声说道。
    “碧玉，你可有什么隐瞒的？若是再不说实话，我立即便将你们二人发卖出去，你们二人模样生得不错，城中醉香楼……”
    话音未落，碧玉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了，她松开了春樱的胳膊，没有再拦着她，而春樱咬了咬牙，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启禀夫人，小姐她可能……”
    大约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些内容一旦泄露出去，对她们二人来说便是灭顶之灾，春樱跪倒在地上，颤声说道。
    “夫人，奴婢与碧玉二人一直未将这件事情说出去，若不是因为夫人您一直追问，奴婢也不可能说的。”
    第1408章 谁是大恩人
    然而柳惜雨听完春樱所说的话之后,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晕倒在地上,她的手死死地抓着桌边，力气大得像是要将手中的红木桌子捏碎了似的，她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她看着跪在那里的春樱，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说的这些话可是真的？你可知道，若有半句谎言，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春樱跪倒在地上，头死死地抵在板上,根本不敢将头抬起来,但是回答的声音却铿锵有力，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在说谎。
    “启禀夫人,春樱不敢欺骗夫人,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与小姐的清誉有关,若不是因为夫人询问，就算打死春樱,也不敢将这中事情泄露出去。”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春樱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她将自己的身体伏得更低,摆出一副卑微至极的模样，声音虽然仍在发着颤,但是语气之中却多了几分坚定之意。
    “自打大小姐回来之后,便是奴婢和碧玉二人一起守着大小姐，奴婢们从未让其他人插手这件事情，或许连大小姐本人都不知道……只是在很而偶尔的时候,大小姐会流露出一副怪的模样来，变得有些不像是她了。”
    春樱的身体紧紧地伏在地上，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看到她这副样子，柳惜雨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看向春樱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似的，很快她便转移了目光，看向立一旁跪着的碧玉，然而碧玉的身体也颤抖了起来，见春樱已经将什么都说了，碧玉也没有再继续隐瞒下去，她跪在地上，压根不敢抬头去看柳惜雨的模样。
    “启禀夫人，春樱说的全都是真的，自打小姐回来之后，她发生了很多的变化，大部分的时候大小姐都是正常的，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变成另外一副样子，奴婢与春樱二人夜夜守着大小姐，根本不敢让其她的人知道。”
    事实上戚风回来之后，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现那中类似于离魂的模样，一开始的戚风出现那中样子的时候，春樱和碧玉两人吓了一跳，而后她们便听到戚风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而从她所说的话内容之中透露出来，戚风似乎遭遇了极为糟糕的事情。
    事关重大，春樱和碧玉二人吓破了胆子，她们压根不敢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毕竟戚风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若是这事传出去的话，她的名声怕是会毁了个干干净净，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嫁出去了，所以二人死死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去。
    一开始的时候她们二人也并不能确定戚风自己到底知不知道她得了离魂症的事情，二人曾经试探过戚风，很快发现戚风虽然并不知道自己得了病的事，但是很多表现却跟往日里并不一样，甚至还交代过她们两个，不管她们发现什么都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今日若不是夫人您问的话，这件事情奴婢二人会烂在心里，任凭谁问都不会说出来的，奴婢二人并不是怕死，也不是怕被夫人发卖出去，而是因为小姐的秘密就只有奴婢二人知道，若是换了其他人伺候小姐，这件事很快就会被她们发现……奴婢二人不敢冒险。”
    春樱和碧玉二人是从小就被送到戚风身边伺候着，她们二人对戚风的感情毋庸置疑，再加上她们二人都是家生子，母亲是柳惜雨的陪嫁丫鬟关系，若不是因为如此，她们也不会被派去伺候戚风。
    这二人所说的话简直荒诞到了极点，柳惜雨并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女儿所经历的事情，可是她们两个人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说谎，就算柳惜雨想要否认这一切都不可能。
    毕竟她们并没有说谎的必要，污蔑小姐的闺誉，就算是柳惜雨直接打死她们都没有人会说些什么的，她的手捏着桌子的力气越来越大，许久之后，柳惜雨颓然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此时柳惜雨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思考，春樱和碧玉二人所说的话击溃了柳惜雨的神志，一想到自己女儿可能经历了一些糟糕至极的事情，柳惜雨的身体便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而春樱和碧玉二人头死死的抵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柳惜雨的模样。
    房间里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柳惜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着跪倒在地的春樱和碧玉二人。
    “你们两个抬起头来。”
    柳惜雨的声音虽然还在发着颤，但是她知道这现在自己绝对不能被击垮，如果女儿真的经历了什么事情，那么如果自己都先乱了，那女儿真就没有救了。
    春樱和碧玉二人听到柳惜雨的话之后，她们二人咬了咬牙，慢慢抬头朝着柳惜雨看了过去，而柳惜雨盯着他们二人的面庞，不放过她们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你们两个人老实给我交代，这件事情究竟有多少个人知道？你们有没有将事情泄露出去？”
    就在这她们二人准备开口的时候，柳惜雨突然打断了她们两个人的话。
    “我不想听你们二人在那里表忠心，现在你们以自己的父母亲人以及未来的丈夫儿女发誓，如果你们对我说谎的话，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皆会暴毙，丈夫儿女一生为奴为婢，最后还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时下的人对鬼神极为敬畏的，以自己的父母亲人发誓是最有效的制约，她们二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还是以父母亲人发誓，将柳惜雨所说的话全都重复了一遍。
    见春樱碧玉二人毫不犹豫地以自己的父母亲人以及未来的丈夫儿女发誓，柳惜雨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面上的表情也比先前柔和了许多。
    “启禀夫人，奴婢二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便再没有告诉过其他人，晚上也不让其他的下人们在外面守着，屋子里面就只有我与碧玉二人，秘密只有我们二人知晓。”
    这中事情关系到小姐的清誉，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但凡走漏一丁点儿的口风，怕是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她们晚上自己守着戚风，根本不敢让其他人近身，整个院子里面就只有二人知道秘密。
    “那风儿呢，她知道多少内容？她知不知道自己晚上离魂的事情？”
    碧玉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启禀夫人，这件事情奴婢并不能确认，因为小姐的样子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奴婢二人一直观察着小姐的状态，大部分的时候她好像并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
    不过戚风对看账的事情却极为热衷，早上一睁眼几乎就是在看帐，从主院里面回来之后她不是看账本就是看书，她让自己变得极为忙碌，没有一丁点空闲的时候，而过去她所喜欢的绣花写字以及读书吟诗之类的事情全都放下了，从回来之后，她几乎都没有再去做过去她喜欢的事情了。
    “小姐似乎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而晚上小姐也是等到自己困到不行了才会洗漱睡觉，而每天晚上小姐洗漱的时候都不肯让奴婢们近身伺候，每一次都是她自己去洗漱的。”
    这一点也很奇怪，毕竟过去的时候一直都是春樱和碧玉二人伺候戚风洗漱，她们知道戚风的各中习惯，每次都将戚风伺候的妥妥当当的，可是这一次回来之后，戚风却很少让她们近身，而每天戚风穿衣服的时候也是会让她们出来，不肯让她们看到自己的样子。
    这样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春樱和碧玉二人将戚风回来之后的变化一一说了出来，然而越听柳惜雨的面色变越苍白，此时她的双眼无神看向前方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似的，等到春樱和碧玉二人说完了之后，柳惜雨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似的，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柳惜雨彻底冷静了下来。
    “这件事情你们二人牢牢地给我记在心里面，谁都不许告诉，就算老爷问你们，你们也不许说，但凡泄露出一丁点风声，我便将你们包括你们的全家全都杖毙，然后将你们全都抛尸乱坟岗。”
    柳惜雨的脾气向来温和，从来都没有对下人们说出过这样的话来春因何碧玉二人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二人对着柳惜雨连连磕头，指天咒地的表忠心，说自己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分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