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兽渊前线09   废墟
    兽渊营地的建设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一切都按照原本的计划进行，只是随着人类聚集之后，新鲜血肉的气息更加明显, 即使有着叶初七的阵法作为掩护, 仍然吸引了更多的堕落魔兽往营地的方向冲过来。
    营地附近的巢穴毒瘤都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 其实在外围的洞穴里冲出来的堕落魔兽大部分都会沦为兽渊深处来客的食物, 因此冲到营地附近的堕落魔兽实力都不低。
    这里不比兽渊前线, 那里不仅有无尽城墙, 还有无数的前线战士构建的防御战线, 这里只有一个范围不大甚至看上去还有些简陋的营地, 以及数百位精挑细选的战士，和几十位后勤人员而已。
    叶初七带着艾伦三人组和叶轻澜在兽渊深处开疆拓土的时候，外围的一号营地最先出了问题。
    大概是叶初七布置的阵法太有效，除了周围的环境比较严酷, 头顶的天空很是昏暗营地以外能见度就不高之外，在兽渊营地里似乎跟在军营那边差别也不太大。
    在习惯了堕落魔兽一直从兽渊里正面出现, 一号营地的守军在接受之后没几天, 就遭遇了一个完全没预料到的问题, 一群浑身血腥气息不知道吞噬了多少同类和人类的堕落魔兽居然从外围冲了进来, 直接扑在了营地之上。
    此刻前面驻守营地的战士刚刚前往下一阶段的营地进行换防，新来的士兵也刚刚离开营地正在周围进行小范围的战斗熟悉环境。
    留在营地里的就只有维护传送阵的技术人员, 以及轮值驻守营地的士兵。
    叶初七布置的阵法只对兽渊气息和魔气有效，在物理防御上并不出色，但是跟这群堕落魔兽实力相差太过悬殊, 营地里的人根本来不及撤离，就被堵在了营地里，甚至门口的两位巡逻兵, 为了帮助技术人员退回营地，永远留在了兽渊之中，连尸体都没留下。
    “放我出去！我跟它们拼了！”眼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堕落魔兽撕成碎片，就连鲜血落在潮湿的黑色土壤里，都没能留下痕迹，退入营地的战士就陷入了疯狂状态。
    那几位侥幸被护着回到营地的技术人员也是面色煞白，在这之前，别说兽渊前线了，就连无尽城墙他们都没上去过，何时跟堕落魔兽，还是经历过血腥杀戮吞噬的进阶堕落魔兽这么近距离接触过？
    堕落魔兽的嘶吼声和喘息声仿佛就在耳边，那浓郁的兽渊气息和发腻的血腥味随着堕落魔兽的呼吸笼罩了整个营地，不见天日的绝望好像下一刻就能将大家拖入无间地狱。
    怎么办？
    只是他们这几个人，还有一多半都是没什么战斗力的技术人员，如何能抵御这些疯狂的堕落魔兽？眼看着护住整个营地的阵法光芒闪烁不定，也不直到还能坚持多久，在外面战斗的战士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他们要用什么来坚持？
    “怎么办？”有人颤抖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只要防护阵法破碎，这个营地瞬间就会被堕落魔兽踏平，他们也都会变成堕落魔兽口中的牺牲品。
    小队长咬着后槽牙点了两个人：“你们两个，跟我来。”
    “你要干什么？”
    “冲出去，报信。巡逻队伍就在不远的地方，我们冲出去，一定能够将消息带到。”
    “冲？怎么冲？我们所有人一起冲都不一定冲的出去，你们三个人，怎么冲？那就不是送死吗？”
    “可是不冲，留在这里，也根本等不到其他人回来，我们一样会死。”小队长狠狠地咬牙，仿佛都尝到了血腥的味道，“防护阵法撑不住营地迟早，我们身死事小，刚刚建立好的传送阵绝对不能被破坏！别忘记我们的使命和任务！”
    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保护营地的安全，保护这里的技术人员，保护这难能可贵足以改变兽渊现状，改变大陆未来的举措。
    听到小队长的话之后，原本惊惶不安的士兵们慢慢冷静了下来。能被选到这里来的人，都在无尽城墙外的兽渊前线经历过无数次的厮杀，他们身上的血腥，不比外面的堕落魔兽少。
    而他们还有理智，还有脑子，还有血性。
    “那好，我们在这边吸引堕落魔兽的注意，你们就从那边离开，抓紧时间……”说到这里，即使再想得开，语气里也多了一丝悲壮和哽咽，“我们会尽量拖延时间，你们……保重。”
    不管是哪一条路，都有可能是十死无生，他们心里也明白，这一次他们都凶多吉少，眼神中都闪烁着诀别时的隐忍泪意。
    空气凝滞着，无比沉重，于是那丝细微的声音就显得很是特殊。
    “不……不用冲出去……我们还能有其他的……方法……”细弱的女声好像底气不是很足，也没什么自信的样子，但她依然鼓起勇气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声，就像在知道这个任务之后，她毅然决然就报名加入了先遣队一样。
    数年前，丽塔还是帝都学院一个普普通通的初级班学生，在迷失森林做学院考核任务的时候遇到危险，那时候还是叶初七神兵天降救了他们，在丽塔的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接下来的几年时间，她一直将叶初七当做自己的榜样，她觉得她的性格注定她无法成为叶初七那样光彩夺目的人，但至少可以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能够离叶初七近一点，在叶初七需要的时候，能够帮上她的忙，就心满意足。
    如今她也已经从帝都学院毕业，是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但是从本质上她的身体情况决定了她没什么战斗力，即使她暗戳戳地锻炼了这么多年，也只是让她看上去健康许多，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她就是个技术人员。
    丽塔在阵法上有着极强的天赋，得益于她异于常人的敏锐精神力，也因此以纯粹新人的身份获得了这次前往兽渊营地的资格。
    此时此刻，情势十分危机，如果堕落魔兽攻破营地的防护阵法，他们都得交待在这里，包括叶初七前面才建设好，后期他们又做了补充和维护的传送阵。
    丽塔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他们的职责也是保护传送阵的安全，维护传送阵的运行——虽然现在还没来得及运行。
    但她却有一种感觉，这里是叶初七一手建立的地方，她必然留有后手。丽塔最敏锐的直觉告诉她，现在还没有到绝境，他们还有一线生机，眼前这些人都不能轻易牺牲。
    丽塔声音细弱但清晰，甚至也没了最初开口时的断断续续，十分流畅地说：“叶小姐建立营地，修建传送阵，也是为早点结束战争，还大陆一片宁静，保护传送阵当然重要，但绝对不是让我们牺牲自己去换取传送阵的安危，叶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叶初七那么努力的活着，也努力帮助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散发着最耀眼的光芒，丽塔觉得自己还是很看懂叶初七的。
    “在叶小姐眼中，我们才是最宝贵的财富，营地没了，我们可以在建，传送阵没了，我们可以又修，但是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众人：“……”话是可以这么说没错，但是好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个说话间对叶初七一脸憧憬和崇敬的柔软小姑娘，话里话外是不是在怂恿他们不管营地和传送阵，临阵逃兵，只要人活着就没关系？
    就听到丽塔继续软叭叭地说：“而且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顶着所有人的目光，丽塔缩了缩脖子，无比僵硬地继续阐述：“我研究过叶小姐留下的阵法，防护强度其实跟阵法中的能源有关，如今看着阵法危在旦夕，其实只要能源补充能够供应上，它应该能够坚持很长的时间。”
    众人：好像……也不是不行。
    “至于报信的事，这里虽然不能使用其他的传讯手段，可是声光动静，都可以传出很远……”
    小队长终于明白了丽塔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制造足够大的动静，就能引起其他战友的注意？”根本不用他们头脑一热冲出去报信！
    丽塔点点头，“他们其……离得也不算太远。”身为技术人员，丽塔不能离开营地，不仅堕落魔兽危险，兽渊气息对于脆弱的技术人员来说更危险，精神力强悍的她对这里的气息就更加敏感。
    不过她即使没有离开营地，也对周围环境进行过大概的了解，这都是当初在迷失森林历练的时候，叶初七教过他们的——或者说并不是教他们，叶初七只是在教那个少年小九，他们都蹭在旁边免费听了一场而已。
    营地里这么多技术人员，其中炼金术师就有好几个，受到西里尔的影响，杰洛斯找来的这些人都有些偏门的技巧。特别是药剂师，在炼制特殊药剂方面，都有些特殊的本事。
    因此要炼制一些声音和光效出众的药剂，再由丽塔使用扩大效果的炼金法阵，很快就将这几乎冲破兽渊迷雾的光效，还有惊天动地的声音都传递了出去。
    为了不伤到营地的防护阵法，这一切都是在堕落魔兽当中杀出一条血路，在营地边缘操作的。
    小队长带着自己的队员们护着丽塔再次退入营地的时候，狼狈的脸上都有一种梦幻的懵逼表情，大概是被那烟花闪了眼睛，又被炸裂的药剂震晕了脑袋吧？
    丽塔晃了晃同样有些发晕的脑袋，抹了一把脸退回了传送阵附近，用能源加固防护阵法的事由其他同伴负责，她在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原本可以歇一会儿，但是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不由自主就想盯着传送阵。
    其实这边的传送阵早就已经完成，他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就等着叶初七那边在兽渊深处搭建好传送阵的另外一边，这件事就算是大功告成。
    算算时间，和叶初七的行动力，其实也差不多了。
    只是那毕竟是兽渊深处，丽塔多多少少还是会很担心，明明他们现在的处境更加艰难，她却更担心叶初七一点。
    阵法成功被激活是有动静的，所有的阵纹都会在那一瞬间点亮，然后再进入休眠状态，等待下一次激活。丽塔死死地盯着传送阵的动静，不想在这混乱的环境中错过一点点线索。
    防护光罩的动荡越来越明显，即使他们不停地添加能源，也只能看着叶初七辛苦布下的阵点慢慢出现皲裂的痕迹，这意味着再多的能量也无法挽回防护阵法的碎裂。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随着冲到营地的堕落魔兽越来越多，甚至在营地前再次厮杀吞噬，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可只要战斗停止，这些堕落魔兽也不管身上的伤势或者缺胳膊断腿的样子，又会红着眼再次疯狂地冲向营地的防护罩，眼见着被堕落魔兽攻击最密集的地方，那光罩已经岌岌可危，仿佛熄灭之后下一次就不再亮起，闪烁得越来越缓慢。
    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小队长按照丽塔的提议传递信息时，也不过是看到大家眼里冒出的欣喜的光，可他也明白，丽塔只是提供一个可能，真正的危机还堆积在他们面前，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但他也从丽塔的提议中有了新的想法，比如西里尔留下的那些足以震天撼地的药剂，寻常人不敢用，是因为无法稳定药剂的稳定，在使用的过程中发生意外，反而伤了自己人。
    如今的状况——小队长捏紧手里的空间戒指，那是他刚刚从营地仓库里翻出来的东西，在看到这些药剂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可能是光明神留给他们的一线生机。
    只是这其中，必然有人要牺牲。毕竟除了西里尔，没有人能掌握这些药剂的稳定性，贸然触发，后果不堪设想。在这之前，必然要让其他人都撤离。
    小队长刚想动作，身旁一个战友就拽住了他的胳膊，冷着脸说：“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要一起。”他盯着小队长手里的空间戒指，“不然我就嚷嚷的大家都知道。”
    小队长：“……”难道就没想过嚷嚷的大家都知道之后，他们也会被扔出去当牺牲品吗？
    不过能被送到这里来的人还是很靠谱的，在人品上都说得过去，如今这样的局面，大家都很惊惶，可至少都保持着表面上的冷静，努力镇静地去完成手边的任务。
    这样的人，就算知道了还有这种可能，也不会推他们出去当牺牲品的。
    但身边这位跟自己出生入死这么长时间，自己成为小队长，其中有一半的功劳都是他的，想必自己的小动作也都被他看到了。
    不由得苦笑：“这不是没办法了嘛……”
    战友冷笑着：“人家一个小姑娘都知道冷静想办法，而你的办法除了带着大家送死，以及换一边让自己去送死之外，还有什么？”
    小队长：“……”不得不说，战友吐槽的时候还是这么嘴毒以及一针见血。
    “还不到最后时刻，为什么要放弃！你看看大家，放弃了吗？”
    没人放弃。
    也就在此时，这昏暗的环境里，即使耳边全是堕落魔兽的嘶吼，也能清晰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
    防护阵法，碎了。
    一直拥挤在防护光罩外的堕落魔兽，直接冲进了营地里。
    他们只有一个选择，战！
    只要多拖延一点时间，身后的人就能多一线生机，即使被堕落魔兽撕咬得只剩下半截身体，也不肯放下手中的武器，拼死也要将眼前的堕落魔兽戳个透心凉。
    可是，他们只有数十个人，眼前的堕落魔兽黑鸦鸦地看不到尽头，头顶上的天空在失去防护光罩之后，仿佛也变得更加黑暗了。
    杰洛斯赶到一号营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整个营地已经被堕落魔兽淹没，完全看不到哪里有生还者的样子，但时不时都有激烈的炸裂声传出来，如果西里尔在这里，就能知道那是他炼制的特殊药剂被激活的声音。
    每一个炸裂出现，堕落魔兽的潮水中就会被炸出短暂的空白，然后那里很快被再次填满。
    这种情况下，无须更多的言语，杰洛斯长剑出鞘，身先士卒冲了出去，身后的士兵也是满眼猩红，憋着一股劲冲了过去。
    等到解决了所有的堕落魔兽，整个营地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经历一个多月建立起来的一号营地，彻底变成了废墟。
    凌乱又狼藉的现场，看不到一个幸存者的痕迹。
    这就是被堕落魔兽肆虐过的土地，连残肢断臂都找不到半分，只要稍有不慎，就骨头渣都血沫子都能被堕落魔兽给吞噬了。
    这样的场面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有时候甚至都没时间去哀悼逝去的战友，就要收拾心情，面对新的战斗。
    所以在知道有可能解决兽渊问题的时候，他们很是高兴，不畏艰险和死亡的威胁，就跟了过来。如今，只剩下一片狼藉。就算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样的场景也见过太多次，好像也永远做不到习惯。
    “等等！这里！”巡察营地废墟，不过存在一种侥幸心理看看能不能就回一个半个的战友，顺便按照最近养成的习惯，要将这些堕落魔兽的尸体整理到一起，全都焚烧赶紧，却有人在这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你们看这里！这个！这个传送阵，是不是，是不是……”他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是不是在发光？这意思，是不是这传送阵被触发过了……是不是？”
    被堕落魔兽的污血浸透的传送阵难得保持了完整的样子，只是上面堆满了堕落魔兽的尸体碎片，几乎已经看不清阵纹的模样，可也就是在这昏暗到不见天日的地方，即使被污血掩盖，也仿佛能看到阵纹上残留的光芒。
    那确实是传送阵被激活之后才会留下的光芒，因为时间太久，已经太微弱，如果不是那位战士眼尖发现，肯定就会错过，现在说几句话的时间，那微不可见的光芒已经完全消失。
    他眼带欣喜地望着杰洛斯，“殿下，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人逃出去了？”
    杰洛斯点点头，眯眼打量着周围的痕迹。
    兽渊前线的战斗一直这么残忍，比如现在这样的情况，现场看不到尸体残骸，根本判断不出牺牲的是谁，幸存的又是谁。很多时候，只要没能回到无尽城墙的人，大家都默认他们已经牺牲。
    这样的惨状，如今还能有幸存者，这该是多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