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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娇 第42节

      “表哥!”杨连娇扒开千牛卫,冲到荀钊跟前,“你饶了他。”
    萧复剑放下,斜斜勾着嘴角,“阿娇,这样的男人你还要?”
    杨连娇身上的衣服被雨打湿,这点冷不算什么,但是她浑身都在抖,自欺欺人的犟嘴道,“他不喜欢公主,他跟我说过的!”
    “不喜欢她,为什么会千方百计的救她出来,不喜欢她,为什么拼着会丧命的危险,放她离开?”萧复好笑道。
    杨连娇答不上来,她的眼泪流出来,多的她想遮掩也遮不了,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她只是觉得自己比公主优秀,总有一天,她可以取代公主,成为他的爱人,可是越往后来,她越发现,她想把公主从他心上赶走。
    太难了。
    萧复将手中的剑扔到荀钊身上,讥笑乜向虞媗道,“既然他不喜欢她,那就当着我的面杀了她!”
    第四十一章 金笼
    地上荀钊慢慢拿起剑, 萧复目露讽刺,哪知他手腕一转,剑锋直接抹向脖子。
    虞媗尖叫一声, 本能喊出来,“快救他!快救他!”
    杨连娇离得近,徒手抓住剑身, 硬是从他手里夺了剑扔远, 杨连娇的手被剑锋割破, 血染红了手心, 又被雨水洗落到地上,她半边胳膊在颤抖, 握拳打到荀钊脸上。
    荀钊挨了这一拳, 嘴唇流血, 仰起头和萧复对视,“此事是微臣一人所为,家父家母都不知晓,求陛下放过他们, 微臣愿以死谢罪。”
    世上有一种人,死亡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面临威胁时,他们往往选择的不是妥协, 而是玉石俱焚, 荀钊就是这种人。
    杨连娇狠一把掐着他的肩膀, “为什么你要去死?你为什么要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不是她做的吗?你就这么爱她?她爱你吗?你贱不贱啊!”
    荀钊面无表情,丝毫不看她。
    杨连娇彻底崩溃,扭身冲向虞媗, 抬手便想抽她。
    萧复带住她后颈,把人拖到一旁,“别动她。”
    杨连娇双目布满血丝,疑惑道,“我为什么不能动她?”
    “因为只有我能动她,”萧复冷淡的乜着虞媗,他已经在考虑如何惩罚她了,用不着别人代劳。
    杨连娇怒气冲冲,“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惹出来的!你却一直偏袒她!你喜欢她就把她看好!把她关进笼子里!别让她再出来祸害人!”
    萧复眯着眸,睨一眼荀钊,道,“我的东西,我会看好,你的呢?你看不好,我来帮你教训,要么他去死,要么往后给我想办法盯死他,别让他整天想着别的女人。”
    杨连娇连吞着口水,“怎么盯?”
    萧复哼笑,“用我教你?你连个男人都治不住,白养了那么多虫,干脆让他死算了,你跟你的虫子过一辈子,虫子可比人乖多了。”
    杨连娇眉毛倒竖,扭身瞪着荀钊,“你想死还是想活?”
    荀钊的眼睛怔怔望向虞媗,萧复一脸阴戾,抓起虞媗将她拖进马车里,虞媗手攀在门上,还欲往外,她想告诉他,忍下来,待到时机成熟,他们一定能逃出去,没必要因为一次挫败就去死,他死了,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可是萧复根本不给她机会,他将她摁在那条长凳上,她脚上的长链被他绕在手上,她跑都跑不了。
    “还有空担心他?你是觉得朕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惩处你。”
    虞媗趴着,头发里的水滴沾湿了马车地板,她狼狈的像只落汤鸡,踩一脚或者打一顿,可能都活不成,就是这么脆弱的女人,竟然能几次三番的出逃,第一次愚蠢至极,第二次帮助虞朝曦逃走,第三次诈死,让他伤心难过,一次比一次狡诈,连他都没想到,一个女人能蜕变到这种程度。
    若换作别人,他属实会刮目相看,可是她只会令他愤怒,怒到了极致,恨不得将她抽皮扒骨,看看她有没有心!
    虞媗缓慢支起身,盘腿坐好,仰着细细脖颈抬起面容,她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看着没个人样,她冲萧复笑,“有本事你杀了我。”
    车外荀钊嘴唇动了动,杨连娇暴喝一声,“闭嘴!”
    荀钊抬步要近前,杨连娇掰住他的胳膊,招呼左右千牛卫,不顾他挣扎将他拖离。
    马车里,萧复张手扣住她的颈子,手慢慢锁紧,看着她痛苦的皱起眉,他似开恩般道,“求朕。”
    虞媗闭紧嘴,任他勒。
    能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脖颈也越来越疼,就在她以为她真的会被他杀死时,他突然松手,她歪靠着车壁喘气,咳的撕心裂肺。
    萧复寒着眉笑,“这么不怕死,杀你岂不是便宜了你?”
    他的手拉紧链子,她直接被拖到他跟前,他甚是嫌弃的看着这张脏污的脸,轻笑,“不想跟朕同房?不想给朕生孩子?不想嫁给朕?”
    虞媗心头陡觉不好,果见他伸出手拍她的脸颊,“你这么多不想,全是朕最想的,朕不仅要你当朕的皇后,你还得夜夜承宠,给朕生出你不想要的孩子。”
    虞媗张口咬住他的手指,“禽兽!”
    萧复眸底幽暗,“骂的好,朕对你做的事和禽兽确实一样。”
    他随她咬,手指曲起,迫她嘴唇张开,那条艳红的舌向他挑衅,他骤然一口覆上去,啃咬、撕扯、绞杀、发疯!
    ——
    清明这天的雨下到傍晚才停,分明是春日,却冻的人不敢出门。
    瑶华殿内的火墙烧了起来,殿内温暖洋溢,萧复手里抱着个女人走进来,素瓷慌忙放下针线,给他鞠躬道,“奴婢拜见陛下。”
    萧复踏过门槛,入了西面盥室,素瓷提心吊胆的跟过去,往门缝里看,只见萧复拽掉裹着女人的大氅,将她扔进温池中,水花溅起,那女人从水里钻出头,墨发浮在水面,她的脸上挂着水珠,澄澈艳绝,萧复挑着嘴唇褪衣。
    素瓷猛地后退,不小心撞到刚进门的张嬷嬷,张嬷嬷数落她,“冒冒失失的,走了魂?”
    素瓷连忙嘘一声,“殿下没死。”
    张嬷嬷身子发颤,握在手里的篮子掉地上,“真、真的?”
    素瓷指了指盥室。
    两人立时噤声,盥室里的水花声隔着门传出来,间或听见链锁响声和女人的泣声。
    张嬷嬷老脸一红,拧了素瓷一下,“快去收拾,我去传膳。”
    两人默契的带上门。
    快入夜,萧复从盥室里出来,胳膊半搂着虞媗,她累的睁不开眼,身上仅着了他的大氅,足尖还在滴水,被他托着带进暖阁,径直丢进软榻中,大氅勉强遮到膝盖,两条细腿微微蜷着,她的眼皮掀开一点,腿还没伸进被褥,脚腕处的链子忽然绷直,他扯着链子提了提,腿被带起来,大氅一角跟着起来,粉白乍现。
    萧复一瞬蔑笑,那条链子绕上了榻下的木腿,他顺便上锁,很是满意道,“这里暂且放你住两天,等朕打造好了金笼,往后给你做窝,你就呆在坤宁宫好好做你的皇后。”
    虞媗挺起身,抓住他衣襟怒骂,“像你这种残暴不仁、背信弃义的奸佞小人,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你快活不了几日!”
    萧复握住她的手扯掉,笑容变得阴狠,“报应啊,你不就是报应?你不也是满嘴谎言?你有什么资格说朕?”
    虞媗面色煞白,唇上齿印交错,依稀可见发颤,她蓦然哈哈笑着,“萧复,我说了这么多谎话,但有一句是真的。”
    萧复沉着眼没声。
    虞媗的笑流露出娇媚,她抬起手指触碰他的脸,从他的眼到鼻最后到嘴,她的手指流连在唇瓣。
    萧复一手钳住那只细腕,两人距离靠近,他们唇息交织,他看着那张朱唇开开合合,耳边是她的笑声,“我不爱你啊。”
    萧复怔住,随即眼中溢满戾气,“事到如今,朕并不在乎你爱不爱朕。”
    虞媗抚摸着他的脸,近身亲吻他,“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任你再关着我,我都不会爱你,我对你的爱,早已在幽州就耗尽了。”
    萧复一把推倒她,恶狠狠道,“你爱不爱朕,不是你说了算,你这个人从身到心都逃不出朕的掌控!”
    虞媗高举起手,照着他的脸甩去,还如先前般被他攥着手扣在引枕上。
    暖阁内燥热陡生,他俯身将她要说出口的伤人话全部吞尽了肚子里。
    ——
    天微微亮,萧复从暖阁出去上朝了,暖阁内静谧无声,素瓷和张嬷嬷都不敢入内。
    直至日头升上去,里边有了点动静,素瓷推一点门,探头进来,只见虞媗慢吞吞下了榻,走向桌子,走到一半停住,素瓷才看见她脚上栓了链子,那条链子不长,她走不到桌前。
    素瓷压下心底羞愧,赶忙进去倒了杯清水给虞媗,虞媗渴极了,几口喝完,素瓷便又倒了一杯,她依然喝掉,素瓷怕她还渴,还想再倒,她摇摇手,慢慢走回榻间,侧身躺下来,安静的像个哑巴。
    张嬷嬷领着宫女进来送早膳,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食物,张嬷嬷小步到榻前,哄着她道,“殿下,您多少吃点再睡,身子熬不住。”
    虞媗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素瓷悄悄在张嬷嬷耳边说道,“殿下脚上栓了链子,走不到桌子那里。”
    张嬷嬷听着眼睛泛红,暗暗骂了句孽障,叫宫女撤了桌子,搬来炕桌支在榻侧,摆好早膳,才敢扶虞媗起来,舀着粥喂她喝了半碗,又添了几样她爱吃的早点,直听她打嗝,才叫人进来撤走碗碟,张嬷嬷摸摸虞媗,老泪纵横,“殿下埋怨奴是对的,奴自个儿命贱,可家中还有个弟弟……”
    素瓷也哭道,“奴婢对不起殿下……”
    那次萧复以她们的性命和家人要挟,本来就做得狠,拿捏人极容易,虞媗能理解她们,可是心底却放不下这层隔阂,主仆关系崩裂后,她才能了无牵挂的逃跑。
    就像现在,这两人向她忏悔,她原谅了,之后萧复再依样画葫芦威胁她们,她们还是会听萧复的话。
    有一次就有二次。
    可是虞媗在这深宫中,能用的人只有她们。
    她们听萧复的话,她们也听她的,她需要利用这两个人,皇兄的人大概知道她被抓回宫,必定还留在镐京这里,伺机而动,她自己出不去,她得想办法跟他们搭上线。
    这两人她离不得。
    虞媗对她们温柔笑道,“我之前就说不怪你们,现在更不会怪你们。”
    两人听她这么说,更是愧疚不已,正要和她说说体己话。
    张怀带着许多人进殿,站在隔门外敬声道,“奴才奉陛下旨意,来请皇后娘娘入坤宁宫。”
    虞媗倏忽明白萧复昨晚说的,要把她关在坤宁宫的金笼里,这不是假话,她拍拍两人的手,她们便噎下话,扶她梳洗。
    张怀侧头瞥过身后的李玉真,李玉真弓着腰走到虞媗身边,“奴婢替娘娘解掉链子。”
    她蹲到地上,拿出萧复给她的钥匙将锁解开。
    虞媗俯视这个宫女,萧复能把钥匙给她,说明她是萧复身边的人,她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玉真连忙道,“回娘娘,奴婢名叫李玉真。”
    虞媗眉头皱起,她和李玉真仅见过一面,还是五岁那年,母后寿辰,宴请了许多大臣的夫人入内廷,她那时坐在母后怀里,看着李玉真在堂下背贺寿诗,小小年纪,毫不怯场,和她那位古板傲然的父亲相比,她更像她的母亲,落落大方,后来她长大了,京里传出她的才名,人人都说她是镐京第一才女,便是因她的才名,父皇才想让皇兄娶她。
    她再听到李玉真这个名字,所有人都说,萧复要娶她做皇后,真是老天爷开了个大玩笑,她被迫当皇后,李玉真倒成了宫女,她有时真的搞不懂萧复的心思,明明以前那么贪权恋势,为了当上皇帝,什么事都敢做,他的皇位还没坐稳,最应该做的就是迎娶李玉真,巩固帝位,让朝臣都不再违抗他。
    可是他就像吃了疯药,胡作非为,他的帝位、他的权势似乎到他手里后,就不再重要了。
    张怀在外面催,“娘娘快走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虞媗搭着素瓷的手离开瑶华殿,殿内的宫女跟在她后面,慢悠悠的走出去,李玉真站在原地注视着她,不看脸的时候,她们的背影着实像,可是只要转过身,谁也不会将她们错认了,就像薛棠柔说的,这位前朝公主长了一张祸水脸,勾的萧复神魂颠倒,连金屋藏娇的事都做的出来。
    明明只配做个宠妃,却非要占着后位,哪朝哪国的皇后都不会是她这样的女人。
    ——
    坤宁宫居中,以前是虞媗母后住的地方,她母后脾性温婉,宫中陈设古朴,并不爱奢侈,虞媗入坤宁宫后,发觉这宫内所有东西都换了,这里任何东西都印有母后的回忆,换了,这些回忆悉数失去了附着,它们彻底消失,虞媗再也无法睹物思人,她快步往内殿走,脚下踩着汉白玉石,每走一步,她就难受一分,这里什么都没了,金器银具,整个宫内变得异常陌生。
    她忽地暂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