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学学你妹多好，有事说事不闷着，和我们做嫂子的都亲近，我们哪个不说她好。倒是你，是不是瞒了家里很多事？不然我们今天过来干嘛，妈刚才还能那么生气？”
    对啊！是大闺女先骗家里她在供销社上班一个月就九块钱，否则她至于这么上火，一来就打她吗？
    姚水仙总算是被王丽娜拽回来了，抬头看向白冰冰的眼神就有底气的多，凶巴巴道：“昨天你大嫂回娘家，她村上有个媳妇来你们供销社买东西听说了，在这里上班的售货员一个月不止九块钱，得至少有十几二十几块的工资啊！”
    “冰冰，你咋骗我们？你当初说是一个月九块钱，还是什么临时工，只肯给家里每个月四块五的家用，你瞒着家里手上留那么多钱干嘛？现在就给我说明白你一个月到底多少工资，手上那些钱留着要干嘛？都交到妈这里来，我替你保管。”
    姚水仙这些话一箩筐子不停甩出来，叫门口那堆人听得嘴巴忘记打拍子，一个两个地往白冰冰那边看。
    他们都是公社附近的居民，比姚水仙知道的多，供销社的正式工一个月可不止是九块钱啊。
    另一边杜海花和柳眉她们也在看白冰冰，但是更多的还是关心。
    白冰冰对上她们的目光，轻轻笑了下，这才转头去看姚水仙，一张口，那声音里的哭腔就跟着出来了。
    “妈，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住家里吗？就是因为你们一个个的从来都不相信我，之前你们只相信妹妹，现在你们又只会相信大嫂村上的那个人吗？她说的你们就都信了，我竟是连一个外人都比不过！”
    说着，白冰冰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落下来，掉在手背上，她哽咽道：“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工作，在供销社当临时工一个月能赚九块钱了，你们每个月从我这扣掉一半的家用，平时我下班回去还时不时的给家里添买东西，真正一个月下来落到我手里的钱真的是没几个，就这，你和大嫂还有妹妹竟然不顾我的脸面跑到供销社来打我。”
    “你们是想把我这份好不容易找来的工资弄没了啊呜呜呜，你们是我的家人为什么要害我，我没了这份工作对你们有什么好啊？”
    “哎，冰冰你，你别哭啊。”
    本来柳眉还在心里纳闷呢，什么临时工九块钱，是冰冰搞错了吧？她第二个月就转正式工开始拿二十四块钱了呀？难不成海花姐私底下扣她工资了？那也不对啊，海花姐从不是这样的人。
    正当她准备悄悄问一问旁边的杜海花时，突然就看到白冰冰哭得喘不上气来，一双眼睛都红红的。
    柳眉一下子就心疼了。
    她俩一样大，但平时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上白冰冰都比她要成熟冷静的多，柳眉这是第一次见白冰冰哭，而且还哭的这么伤心难过。
    不止是她，姚水仙几个也是第一次看到在外人面前哭成泪人的白冰冰，而且一边哭还一边控诉，话里话外都是委屈和伤心。
    姚水仙站在对面看在眼里，半张着嘴，好多准备要说出来的话，都不知道要不要说了。
    怕是大儿媳妇村里那人真的搞错了？她冤枉了女儿？
    “妈，人为啥好端端的拿假话来骗咱们啊，保不齐真是姐她不想给家里钱呢，她这段时间听说和宋流星那二流子处的越来越好，还有人看到她提着东西去隔壁一队的宋家，怕是手上的钱都花宋家去了。”
    一时之间静的只听得见柳眉几个的安慰声，和白冰冰啜泣声的大堂里突然插进来这么一道响亮尖利的声音，白冰冰抬头眼皮子掀起，原来是白清清啊。
    另一边自进门开始就没说过几句话的白清清一触到白冰冰看过来的那一眼，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低下头往姚水仙身后靠过去。
    其实这将近一个月来白清清和以往多少是有些不同了，至少没有之前的盛气凌人和不可一世的傲气。
    这变化都归功于白冰冰的那顿打，一次不行就打两次，白清清到底是被教做人，被白冰冰的狠劲吓坏了。以至于她现在看到白冰冰就自动的想起那天早上，她被一把剪刀逼在墙角，眼睁睁看着白冰冰把她所有衣服都剪碎的场景。
    白冰冰离开白家后的那几天里，她都没能缓过来，时不时的做个梦，梦里白冰冰手上那把锋利的剪刀不是在剪她的衣服，而是直接插在她身上，一下一下真实的很。
    只不过她再怕，潜意识里还是看不起白冰冰，觉得她不过是个废物而已，依旧想把她踩到泥地里。
    白清清藏在姚水仙身后的一双眼睛又暗又沉，她见姚水仙不说话，吞了口口水拉着她的手又加了一句：“妈，她现在还没嫁人呢就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啥好东西都往宋家带，将来她要是考上大学毕业了，岂不是翅膀硬了要飞天，咱家恐怕连见都见不到她一面，还说什么工作啊好处啊，一个都落不到好。”
    “你可不能被她这么一哭，就晕头转脑的被骗了去。钱呐钱是最重要的，咱爸来之前就交代了，一定得让她把钱交上来。”
    这话说的姚水仙心口又冒起火来，是啊，大闺女现在连家都不回，真要考上大学等她以后和宋家那流氓结婚了，还指望她会回报娘家？
    就说她是白眼狼没错！掉几个眼泪就想骗她？不行，今天不能白走一趟，钱一定要拿到手。
    白清清说给姚水仙的那一堆话，白冰冰自然是听到了，她直接起身站起来，对旁边面色凝重默不作声，其实早就在暗地里拉着她的手，给她力量支持的杜海花哑着声音道：“海花姐，你把我开了吧。”
    30.  第30章   吃里扒外的东西
    “啥？”
    “不行！”
    白冰冰话声一落, 两道声音跟着响起。
    杜海花一时惊诧，站起来看着面前的白冰冰，“你说啥？你又没犯错误, 我开你干嘛？”
    姚水仙挥开拉住她的白清清冲上来，“不行，凭啥开除, 这份工作你要好好做，娘来这一趟又不是让你回家别干了。”
    白冰冰眼睫毛眨了下, 转头去看满脸不同意的姚水仙, “真的吗？可是妈你有啥事不能好好说, 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我还打我, 这对供销社的影响也不好, 我以为你不想让我在这里干了。”
    怎么会！她从来没有这样想啊，要是回家叫老头子他们知道她害的闺女丢了售货员的工作，那不是要骂死她？
    “冰啊，你咋这么想, 娘不是这个意思, 是你妹, 你妹妹和你大嫂叫我来闹的啊, 说这事不能拖了, 再拖下去你钱都给宋家了。”
    白冰冰抿住的唇动了动, 眼睛往后面那两人身上扫过去。
    怪不得, 她就说以姚水仙这人云亦云没半分主意的性子, 肯定是听了谁的话, 才会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不乱的跑到这里来闹事。
    姚水仙抓着白冰冰赶紧解释，就怕大女儿一时脑热冲动要撂担子不干了！
    说完又去看杜海花，搓手笑道：“您别听她的, 什么开除不开除的，这份工作冰冰能干下去，还不是托了您的福，您这小半年来一直照顾她，我家冰冰啊每回一到家就跟我们说您的好，这位大妹子啊，您别听她瞎说哈，她一定好好上班。”
    真是越老，脸皮越厚，白冰冰不记得自己在家里说过这种话啊。
    杜海花听了这些，又去看白冰冰，对上她的眼睛后，心里就定了，明白白冰冰的意思。于是咳嗽两声，脸上的神色突然就变得难看下来，谁也不看不搭理，背着手回座位上去。
    白清清和王丽娜站的比较远没有看到那边的具体情况，她们只听到白冰冰刚才说不干了，两个人就站在原地，脸上神色反复，飘过好多的想法。
    白清清心里高兴死了，一听白冰冰要被开除，就恨不得去外面挂一串爆竹点燃噼里啪啦的来庆祝。她早就觉得白冰冰能在供销社当上售货员实在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也不知道那个叫海花姐的是不是瞎了眼，谁不好要啊，偏偏要白冰冰。
    白冰冰一天到晚苦瓜脸多劝客啊，还不如她呢，至少她会笑嘴巴甜又聪明机灵，东西卖的都快，能给供销社赚不少钱。
    不过好在今天这一闹达到目的了，白冰冰能给多少家用白清清不是很放在心上，只要她过的比自己惨，她才高兴呢。
    一边王丽娜一双眼睛转的飞快，心里的盘算想法不比白清清少。
    她算是看清楚了，自从大姑子去公社上班后，一天天的就傲气不少，家里已经有一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白清清了，再多一个白冰冰，那她这个大嫂真是惨得很。
    昨天回娘家从隔壁嫂子嘴巴里听到供销社上班一个月的工资至少有十几块啊，可能还不止呢。王丽娜听完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气，想到白冰冰骗她们每个月只发九块钱的工资，家用只肯给四块五，这不是把他们当傻子耍吗？
    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为啥不把工资都交家里来，白家现在还没分家，吃住用都在一起，那钱不得都交上来啊？她白冰冰还骗人，连自己家人都骗啊，还没嫁人呢，心已经向着外人了，听说有人看到她隔三差五的提着好多好东西上隔壁沙家坝宋家去，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越想越气，王丽娜在娘家都呆不住了，第二天天一亮扔下两个儿子在娘家，自己先跑回来了，找到白家人一顿嚷嚷。
    白树生听完后，烟斗都摔地上去了，当下就让王丽娜带着姚水仙上一趟供销社，找白冰冰问个清楚，把钱要回来。
    本来她婆婆还不肯来呢，她觉得大姑子每个月交的家用和白清清一样多，家里也够用的不需要再去问拿钱，何况上次和家里闹了一次，白冰冰离家出走，她婆婆让老二去找了几趟她都不肯回来，加上马上年底了，就要过年了。
    谁家过年女儿还在外面啊，她婆婆就想着要不等等，等白冰冰回家过年他们再问这个事。
    等啥等，再等下去钱就没了！
    王丽娜站在一边心急得慌，正准备和她男人再点把火劝劝姚水仙的时候，小姑子就出来了，斜着眼睛撇着嘴说，指不定姐不愿意回来，她要去宋家过年也说不定。
    到时候工作都交给宋家婆子，咱家一分钱也没有。
    一听说大闺女的钱要给宋家婆子贪去，姚水仙这哪里还坐得住，不用王丽娜催，急咧咧的就出门了，王丽娜和白清清追到村口才赶上她。
    这一路上左右围着姚水仙添油加醋地又讲了好多白冰冰白眼狼胳膊肘子往外拐的事，姚水仙才会气晕了头一冲进来就打人。
    眼下白冰冰就要被开除了，王丽娜的眼睛就转啊转想到她娘家妹子身上去了。
    白冰冰不是要被开除吗，这供销社一到年底生意大好，缺人可不行，白冰冰都能当售货员，那她娘家妹子也可以啊。她妹子比白冰冰嘴巴会说逢人就喊姐，最重要的是妹子跟她姓啊，这份工资落她王家人手里多好的事啊！
    越想越美，王丽娜脸上包着喜气，乐得跟售货员这份工作已经得手了一样，也不管跟她站一起的白清清，自己笑着往前面走，就要走到姚水仙边上了，对着坐在那里的杜海花张口就说道：“姐啊，既然我大姑子不干了，我家有一个妹子啊，她好，她能来当售货员……嘶，谁撅我耳朵根？”
    刚一说完，王丽娜耳朵上就是一痛，下一刻姚水仙的咒骂声响起。
    “我打死你个吃里扒外的贱货！你今天撺掇我来这一趟不会就是为了你娘家妹子？你是要害我家冰冰啊。”
    姚水仙扯着王丽娜的耳朵不放，另一边杜海花起来和柳眉几个去赶门口看热闹，看的脸上一个个的红光满面好不兴奋的社员，“别看了别看了，谁家里没几个吃里扒外的糟心媳妇，回家去吧啊。”
    等她们把人赶得差不离回来了，那边姚水仙还在逮着王丽娜骂。
    “好你个王丽娜，人大妹子还没同意呢，你就盼着我家冰冰被开除，我冰冰不好了，你妹子就能来分她的工作啊？也不瞧瞧你妹子长得跟熊一样，一脸麻子也敢来当售货员，人见了她都吓跑光了，谁来买东西！”
    “妈、妈你快松手，别撅我耳朵，耳朵有冻疮疼啊。”王丽娜一整个身子都往姚水仙手里倒，疼的她一抽一抽的。
    杜海花几个和白冰冰站一块冷眼看着，站在后面的白清清见没人敢上去拉人，只能自己跺了跺脚跑上去。
    “妈，大嫂你们别吵了，都是一家人叫人看笑话了。”
    姚水仙抬头瞪过去，“谁一家人？她王丽娜还知道自己是咱家的媳妇啊？这么些年嫁到咱白家儿子都生两个了，还见天的从家里偷带好东西回娘家，打量我不知道啊，哈？”
    “王丽娜，老娘这几年没跟你计较那是看在我两个孙子的份上，哪知道你还想把冰冰的工作搞黄了叫你那麻子脸妹妹顶上去，你心咋这么黑呢，还是不是个人？”
    白清清不上去劝还好，劝了姚水仙手下用力更重了，一串串的咒骂停不下来，喷的王丽娜满脸的口水。
    白清清伸出去拉人的手抬在半空中，站在一边有些发懵。
    这……妈她张口闭口不松手的骂大嫂，这是在替白冰冰出气呢？就因为白冰冰被人开了，大嫂把她家妹子推荐到供销社来上班？至于这么生气吗？
    这年底供销社赶着招人，就算不是大嫂的妹子，也会有别人来顶这份好工作啊，王家是大嫂的娘家，这工作给她妹子咋了？自家亲戚不也挺好？
    白清清心里委实嫉妒又气愤，这说好了是来找白冰冰要钱的，咋自己人还吵上了，都怪白冰冰这个货精，家里哪次吵架不是因为她啊！真是晦气玩意儿！
    她站那心里开喷骂人晦气，杜海花、柳眉还有杜如雅也站在对面，面上凝重几团乌云，搁心里骂白家这三个女人真是晦气玩意儿，今天脏了她们供销社的地。
    白冰冰转头，小声的跟她们道歉：“对不起海花姐，我不知道她们今天会跑过来这里闹事，你给我点时间，我把她们打发走。”
    杜海花回头，“知道你家里人不好相处，没想到老的少的一个比一个奇葩。你想咋把她们打发了？你真的准备不干了啊？”
    “哎，你别傻啊冰冰，为什么要因为这几个坏胚子丢自己的工作。”柳眉还真以为白冰冰说开除是说真的，听杜海花问话，立马抢在白冰冰说话前想要劝住她。
    杜如雅也在后面说，“是啊，你就这样走了，以后咋办？还得被她们连累一辈子吗？”
    白冰冰眼里有些湿意，朝三人看去，“我这辈子认识你们三人，是我最大的福气，我一辈子记得你们的好。”
    说着看向中间的杜海花，“海花姐你放心，开除的话我只是诈一诈她，你们现在也看到了，我妈她怎么舍得让我丢这份工作，就算她今天带我走了，回家了我爸也不会允许我离开售货员这个赚钱的岗位。”
    “呵，你们瞧瞧我妈她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多疼我，为了我连我大嫂都能下面子亲手打，其实还不是为了钱，为了老白家的面子。”
    “你们放心，钱我照给，一个月四块五，一分不能多，嫌少那我就不等明年考上大学，我现在就离开永泉公社，和窑里屯白家一刀两断，什么大逆不道白眼狼没孝心让他们去说，过日子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耐烦去搭理那些人。”
    “那行，既然你拿定了主意，我们都希望你好。”
    白冰冰看着杜海花点点头，这才转身走到姚水仙身边，面色有些冷却又坚定的道：“我每个月给你们四块五，你同意就拿钱走，要不同意我就收拾东西回大队。”
    姚水仙猛地一把推开手里拽着的王丽娜，扯着嗓子问白冰冰，“什么！你一个月工资大十几块，那么高，只给家里四块五，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
    白冰冰眼神冷漠，咬死了不承认，“我不知道你从谁嘴巴里听到我一个月这么高的工资，她说的你都信，自己女儿的话却不信一个字？”
    “这，还不是你大、呸，都是王丽娜这个养不熟的跟我说什么她娘家嫂子说了你这份工作不止九块钱，我这才跑这里来找你啊，冰冰啊你不能怪娘不信你，要真是冤枉你了，那也是王丽娜骗了我们啊，你说是不是？”
    姚水仙有些犹豫，到底是带人回去，还是带钱回去更好？
    王丽娜自嫁到白家这么多年，姚水仙这个婆婆虽然骂过她，但上手打还是第一次，而且今儿还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动手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