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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慕容迟用力掷出的长剑,纵使速度再怎么快,显然也阻拦不下那云骑的弯刀。
慕容迟从嗓子里蹦出的一声“阿窈”几近破音,双目睁到最大,整个人都剧烈颤抖起来。
他绝望地想着,仍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又要失去一次阿窈。
千钧一发之际,却看见扑向姜暮窈的云骑猛地顿住,接着缓缓后倒,最后仰面砸在地上。隔着重重数人,慕容迟仍能看清那云骑脖子正中有一个伤口极深的血窟窿,几乎不用怀疑,这定然是为姜暮窈所伤。
无他,乃因那云骑倒地后,露出被他遮盖大半的姜暮窈来,她双手握着一把薄如蝉翼、削铁如泥的锋利匕首,尖端还在一滴一滴缓慢落着血迹,“啪”地砸落到地面,溅起细微尘土。
姜暮窈的面具几乎沾满全部被喷溅的血.液,连眼睛里似乎染上一抹红色,可她仍然不曾闭过眼,坚定又决绝地迎接一场豪赌,不是对方死,就是她亡。
万幸,她赢了。
脱险后,姜暮窈喘着气儿,迅速平复自己的呼吸,紧接着就向慕容迟投来一道毫无感情的视线。显然,战局混乱中,她隐约听到了那声“阿窈”,全因过去几年,已经对这道声线太过于熟悉,熟悉到刻入骨血。
姜暮窈微微眯了眯眼,握紧手中匕首。看来慕容迟还是猜到了,不过,若想要自己和他回北燕,就是痴人说梦。她生在大齐,死后也会葬在大齐,连一根骸骨都不会再沾染北燕半分。
也罢,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劫数,她终是不能回到京城去看一眼阿弟。
而另一边的慕容迟,还维持着张开五指抓去的姿态,在看见完好的姜暮窈后,他愣了许久,然后因为许久不换气,从脖子到脸都憋得通红,狠狠咳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到姜暮窈没有被云骑所杀。
他扔出去的长剑早在半路就被萧五击飞,正躺在旁边杂草丛里,与泥土为伴。
可看着姜暮窈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坚韧气质,慕容迟忽然觉得很陌生,似乎自己从未认识过真正的姜暮窈。在他眼里的姜暮窈,一贯是柔弱的,仿佛比春日新生的嫩芽还要脆弱,需要人精心呵护才能存活。然而就在这一刻,她用手中尚还滴血的匕首,用刚刚临危不乱态度,用一击绝杀的精准挥刀,直白锐利地告诉慕容迟——
她姜暮窈,从来都不是依附他人才能活下去的莬丝花。
大齐的永熙长公主,从来都有自己的风骨与信念。
半晌,直等到身边云骑将掷出去的长剑带回,双手恭敬捧着奉上,姜暮窈也早就收回视线,一寸余光都不曾停留此处,慕容迟才将将回过神。
他的声音沙哑且干涩,“让他们停手。”
“……是。”身边云骑虽不明就里,但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命令。
一声令下后,场中混战的云骑皆数退回到慕容迟身后,留下一头雾水、满藏戒备的萧五等人。
萧五他们不知内情,但是姜暮窈是猜出七七八八的。
她毫无畏惧地上前几步,朗声道:“端王此举,意欲何为?现在又改主意了?”
当对方的视线难得落在自己身上时,慕容迟无端觉得整个人都泡在温泉池里,终于从冰天雪地的冬日里偷得一丝暖意。
良久,慕容迟缓缓开口:“是毒吗?”
他这句话问得不清不楚,在场只有姜暮窈以及萧五听懂了,慕容迟是问姜暮窈的面容和声线为什么变成如今模样,而其余皆不知慕容迟到底在问什么。
见身份终被识破,自觉没什么好瞒的,姜暮窈坦荡回道:“不错。”
慕容迟紧接着追问:“可会危及性命,可还能治?”
姜暮窈神色如常,“喝下去的那一刻,就知道此毒无解,仍旧甘之如饴。”
闻言,慕容迟仿佛感到自己的心脏被锐器重击,源源不断地流着血,抖着嗓音再问:“就这么想走?哪怕死在这里?”
对于此问,姜暮窈露出碰面至今的第一抹笑来,缓道:“只想归家,生死不论。”
原先,慕容迟并不觉姜暮窈这么柔弱的女人,当真会以死相对。
在北燕那么多年,老东西数次下令,喊来宦官、侍卫,乃至最低贱脏臭的叫花儿,让他们凌.辱姜暮窈,将她当做发泄怒气的玩.物。那么屈辱的日子里,姜暮窈都不曾一死了之,就这么残喘着活下来。
后来,他因一饭之恩,觊觎上这位从大齐远道而来的和亲公主,于是弑父篡位,给姜暮窈制造病故的假象,实则将人藏到自己的后宫中,奉上锦衣玉食和一颗满满当当的真心,可她从不曾开怀。而历经先后侍奉父子二人这般荒诞的事情,做了后宫中永不见天日的瑶妃,姜暮窈亦不曾存下死志,仍旧浑浑噩噩度日。
可那时的她,偶尔也会对着他,露出一抹笑来。
是什么时候变了?
隔着萧五等戒心满满的鹰卫,慕容迟目不转睛地瞧着姜暮窈,忽而明悟。
是了,直到那一年,他野心勃勃,集结北燕数十万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