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我很中意您。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道。
您,这份强大又慈爱的力量,在对待触犯您的人类时却又如此残酷,在给予这份罪孽处罚时,一律的平等和无情。这样的举止
他故意使用了【人类】这样的词汇,果不其然地看见了对方一瞬间缩小的瞳孔。
就像是,神明。
!!!
对方惊慌失措地后退几步,脸上也看不见那些审视、思念、和隐藏得最深的恐惧。但是就在深海京即将退进墙角的阴影时,细瘦到只剩一把骨头的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放开!
如果我拒绝呢?您也要降下杀死我的神罚,就像对待那些人一样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偏过头,示意着地上那些只能被称作零碎的尸块。
他们冒犯了您对吗?让我猜猜看吧,是试图杀死只是无辜路过这里的您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脸上显现出一点无辜的神色,不得不说那副如大丽花开至极盛时的容貌,给他的可信度加分不少。
我只是想带你回家而已。
深海京默不作声地又挣扎了几下,可越来越弱的力度几乎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毕竟再怎么力量强大,如今在重伤濒死的边缘抗拒,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情况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直到孩子不再动弹,像只小猫一样乖乖地窝在他怀里时,陀思妥耶夫斯基才松开了桎梏着对方的手,轻声细语地说道:
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费佳。
他再次笑了起来。
你在这世上经历的苦难已经足够多了,京。现在,是接你回家的时间了。
六年后
小心!
中岛敦伸手抓住了在斑马线上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年轻男人,对方几乎留到腰部的深蓝色长发缝隙之间,无神的双眼麻木地看着扶住自己的少年。
明明差点就被车撞上了,却一点神色波动都没有呢,难道是像太宰先生那样想要轻生的人吗?
中岛敦有些担忧地将人扶到街边的长椅上坐下。
话说回来,对方难道是混血儿?
气质和长相都是非常出色独特的那种,那双薄灰色眼睛朝自己望过来的样子,就像是一具没有生气、外表精美的人偶一般不行不行,怎么能对陌生人产生这么失礼的想法呢!
中岛敦拼命晃了晃头,直到自己觉得已经把那些失礼的想法晃出脑子才停了下来,他看着对面依旧一丝表情波动都没有的青年,试探性地问道:
您还好吗?
青年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仿佛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一样,对中岛敦摇了摇头,颇有些吃力地开口。
我很好不用担心。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都没开口说过话了,他的声音非常的细弱,有一种走在高空钢丝上般的小心翼翼。
别说是很好了,这明显看起来就是非常糟糕的样子。
中岛敦下意识地想。
但他同样也是个不善言辞的腼腆之人,虽然很担心对方的身体,但是也说不出更多劝诫的话,毕竟双方也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谢谢。
漂亮的人偶低声道。也许是因为开口了,他说话的方式渐渐熟练起来。
他从手上提着的购物袋里取出一样东西,双手捧着递到中岛敦的面前,我身上没有其他的东西,这个给你吧。
是帮家里人跑腿时买的水果,也请你尝尝看。
啊,提到家人的时候,多少比之前有了些反应呢。想必也是非常喜欢他的家人吧。这样的话,主动轻生的可能性也下降了不少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位先生一样
中岛敦一边想着,一边接过对方硬塞过来的谢礼。
是一颗鲜红欲滴的苹果。
他忍不住拿起来直接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甜!
是我自己挑的。人偶青年对中岛敦笑了一下_,那么我就先告辞了,祝您
长命百岁。
中岛敦啃着苹果走在路上,还在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个举止奇怪的人偶先生。
帮家人出来买水果,结果差点在街上被车撞倒之类的就不说你了,最后道别的时候,真是用了奇怪的祝词啊
嘛,也不能说是奇怪啦。但是在日常生活中,的确非常难遇到需要长命百岁这种形容词的场合啊,不过对这个人倒是可以用到!
敦一路小跑着,走下石阶,踏进了面对着海边的某处僻静的场所。
冰凉的石碑,死之苍白和生之翠绿,面对是阳光下闪闪发亮到令人惊叹的大海。
这是一处墓园。
横滨还有这样的地方啊
尚不知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的人虎少年,正迎着海风轻声喟叹。
已经回来了吗?
丝绸般细滑的音色在准备敲门时的前一刻响起,已经从少年成长为俊秀男人的俄罗斯人拉开了门,看着默默举起苹果给自己看的蓝发青年,他愉快地笑起来。
辛苦您了。
这样一来,您最后的工作也就完成了呢。
毫不避讳地对着当事人诉说着相当残酷无情的话,陀思妥耶夫斯基微笑着将人请进房间。
稍微有点简陋,但也是我送给您的欢送宴会。
屋子里是雪白色的。
轻飘飘如同云彩一般。
因为散发着太过甜腻的气息,甜到甚至让人感到有些过头的反胃。
散落一地的棉花糖。
就请您在这里享受这场宴会吧,直到最后为止,一步也不要离开。
轻轻地抚摸着那冰凉的蓝色长发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心里在想什么呢?
是在期待之后大功告成的完美结局呢?
多少会对被自己劝诱着前往死亡之境的青年、这个经年累月地陪伴在身边的,所谓的家人,产生一些不忍和惋惜吗?
还是在为深海京终于踏上了应有的归程而愉快呢?
亦或者,根本就什么都没想。
只是在单纯地期待着那颗即将到来的、甘美可口的
【Dead Apple】
第32章 芥川
太宰治,在今天正式晋升为五大干部的一员。
如果说掌管着白昼的异能特务科是将一般民众们庇护在其荫下的遮天之树;那么统治着夜晚的港口黑手党就是扎根在阴影深处、也就是说为人耳口相传却不得真容的藤蔓,它的枝条盘绕着整个横滨的各种阶层,从为政界名流保驾护航到插手货柜商船的运输,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把握着一切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你的黑暗是我,那么我将保护你不为其他的黑暗所侵扰。】
在这座城市的暗部,港口Mafia五大干部的地位堪比一国的议员*,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无意间的随口决定,也会影响到各个领域无数一般民众的日常生活。
而这位新上任的五大干部,就是被传为横滨最危险、最不能招惹的男人,在关东、日本、甚至世界范围的里世界内也享有赫赫凶名。
太宰治,年仅十八岁。
如果是不清楚其中缘由的人,一定会为港口Mafia竟然让这么年轻的人担任如此高位干部这种事感到极其荒谬。
但如果是了解情况的人大约只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啧,那个青花鱼混蛋!早晚有一天要杀了他!
不好意思,放错了,这是正在开第四瓶红酒的知名不具某搭档先生的醉言。
恭贺你,太宰。要奴家说这真是名至实归,鸥外大人早该如此了。
为了今日特意换了把新伞的大姐姿态优雅地放下茶杯,官方性地向他道贺完毕,然后转头就开始cue我,京也有话要和太宰说吧,不要害羞地躲在奴家身后,堂堂正正地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就好了。
不,大姐,我只是不想又要开始喊他太宰先生而已,并不是害羞。
怎么了,难道说京君是改变主意,准备要来当我的部下了吗?
太宰仿佛已经忘了那天的事情,故作惊喜地从桌子后面走过来,这边不管什么时候可都是热烈欢迎哦,尽管我刚找到了新的部下。
我用死鱼眼看他。
好吧,
他收起过于浮夸开朗的笑容,重回平时一如既往冷淡又隐含倦怠的面无表情,我知道,那天又触及到京君时不时就一惊一乍的雷区了是吧,好的原谅你了。
不过说真的,你的心理状态能稍微健康一点吗?
我:???
感觉有被侮辱到。
总之我还是表现出反省的样子,毕竟我理亏虽然不知道到底哪亏,但似乎太宰和我自己都一致认为是我理亏。
不当你的部下也没关系吧,以后你有什么事情我还是会去帮忙的啊话说心理状态这方面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明明自己就是个自杀狂魔。
我不追星。
太宰立刻反驳回来,看他说话的速度估计这个答案已经在心里憋了很久,尤其是暴力黑色小矮人的那种。
淦,要不是看在你今天升职的份上好像我也不能对他做什么??
啊啦,京原来是打算去当太宰的部下吗?奴家可完全没听过这件事呢。
红叶大姐回身望着我,她扯起绣满了赤色蔷薇藤蔓的华美振袖,一脸惊讶地掩口叹息道,果然,比起身为女性的奴家,你还是和太宰这样的同龄人更聊得来吗?
我:!!!
肯定的啦大姐,京酱他超喜欢我的。旁边还有个煽风点火的小妖精。
不!才不会啊大姐,我发誓绝对不会离开的。太宰是太宰先生是开玩笑的,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太宰先生,请您闭嘴。
他们两个都默默地看着我。
太宰忽然捧住自己的心口,非常戏精地大声叹了一口气。
真记仇啊,京君。
甚至连大姐也谴责地看着我?
即使是奴家,也觉得京你有些许薄情了,这样子太宰很可怜的。
不是、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两人突然就开始组队共同声讨我了?为什么这种时候偏偏中也先生不在啊忽然就感觉自己好无助?!
红叶大姐特意过来这边,只是为了祝贺新任干部的高升,同样作为干部的她本身也负责着港口黑手党的众多事务,很快就起身告辞离开了。
我本来也准备跟着一起走的,但是太宰偷偷对我使了个眼色。
于是我就随便找了个约好和他打游戏的借口留了下来,但是大姐看我的眼神莫名其妙地充满了担忧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难道真的以为我会跳槽吗?
怎么了?
伸手接过太宰递来的茶。这家伙真会享受啊,明明不是爱茶之人,但是茶叶的质量却高到和大姐相比也差不了多少。要知道大姐喜好茶道,平日里使用的茶叶除了她自己收集的以外,很多都是中也先生和我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名品。
别急着走嘛,刚好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新部下呀。太宰轻快地拿起内线电话。
???What?
我对他这种神奇操作表示困惑,你的部下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升任干部之前,太宰身边就自主地聚集了不少为他计谋和手段折服的港口Mafia干员们,粗略地算起来估计上百人都有了,现在当了干部想必只会多不会少。
但他从来不会在意也不会特别关照那些人,结果部下们反而对太宰更加死心塌地了,感觉上跟□□组织也没什么区别。
再说了我光是记住自己所有部下的名字就很够呛了,哪里有空去认识其他的同僚?平日里接触最多也就是首领秘书处的人,大姐身边经常看见的几个上级成员,以及中也先生那位会给我偷偷塞爱豆照片的拷问组小姐姐嗯,她是我们中厨的第一发粮官,还是经过官方(中也先生本身)允许的。
绝对是被骗了、咳,没仔细去问事情的真相呢中也先生。
总之,太宰他如此郑重其事地好吧,这个人和那种正经词语根本扯不上关系要向我介绍自己的某位部下还是头一次。
只见他对着电话那边冷声吩咐一句芥川君,现在过来我办公室。后就把电话撂下了。
我还以为多少要等一会儿,没想到仅仅十秒之后门就被敲响了这是早就等到附近随时准备待命吗?
失礼了。
从门外走进来的,是一位身型清瘦、肤色苍白,行动之间颇有些类似太宰那种翩翩然的贵公子感觉的少年。
他身上穿着一件让我感觉非常眼熟的长款黑色风衣,头发不知是不是故意挑染过,纯黑的半长发尾处渐染着一抹霜色,表情冷峻,一丝余光也没有往我这边分,而是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太宰。
有点酷哎这个小哥。
怎么样?
太宰锐利而挑剔地审视着他,那位名叫芥川的部下如接受检阅的士兵般坚定肃正的神情,几乎要在上司傲慢的目光下被击溃。
实际上他只是在向我炫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