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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9章试剑

      俗话说的好,天下没有不透风墙,但是这次的墙也太透风了,上至朝中大佬,下至平头百姓,刺客是高句丽人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开了,长安城各个势力都是心知肚明,唯独高任武还自以为得计蒙在鼓里,心机勃勃的准备进了天牢杀了高辰就能以绝后患?
    几乎就在方炎和尚鹰说话的时间里,在靠着崇平坊的仆射府,一个古铜色小炉上焚烧着一支香,青烟袅袅,房玄龄正执白子下棋,似乎棋局到了危机之处,久久迟疑没有落子,对面执黑子的是跪坐着赵国公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端着茶碗,徐徐喝了一口,并不着急催促。这马上就要入夜了,棋什么时候都可以下,两个开国元勋,位极人臣的朝中大佬聚在一起怎么又仅仅是为了下棋?
    房玄龄终究还是放下了棋子,抬手抚乱了棋局认输了,抚髯呵呵笑道:“不行了,岁数大了,要是成公还在有他给我支招,我肯定还是要跟你争上一争。”成公是李二给左丞相杜如晦去世之后给他的谥号,杜如晦走得早,留下老房一个人颇有一种高手寂寞变成臭棋篓子的感觉,长孙无忌答非所问:“房相,今晚的事情你怎么看?”
    房玄龄呵呵一笑:“我就知道你来找我下棋没这么简单,为了方炎那个臭小子来的吧?”长孙无忌点了点头:“现在有点出奇的安静,在长安城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圣上怎么可能听不到?听到了会一点动静都没有?据我所知,方炎这个人呲仇必报,高句丽的高任武就在长安城中,现在又处于移民迁居的谈判紧要之处,难道就放任方炎不管吗?”长孙无忌在天策府根基深厚,想要调查一个人的背景,从出生开始到现在,甚至详细到每顿饭吃什么都能查的一清二楚,对于方炎他也让人做过仔细调查的,方炎既不属于七宗五姓,也不是名门望族,但是却能在长安这个地方站住脚跟,这样的年轻人,放眼天下估计也就仅此一个。
    他们岁数大了,总得有个接班人不是?要知道唐朝名门望族的子弟打死也不会娶公主,也看不起皇族李氏,认为李氏有鲜卑血统,门第观念使然;反观李二,也随时随地准备揪住他们的小辫子收拾这些豪强望族,好让他们知道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跟谁姓的,这个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方炎既不属于七宗五姓,也不是与名门望族,就是眼前均衡利益的最好人选,关键的是,方炎这个臭小子不吭不哈的居然已经掌握了唐朝近乎一半的经济脉搏,对付这些豪强望族让他们对李唐王朝低头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那无疑就是财富上的打击。所以对于方炎的事情,长孙无忌总是多上了一份心思,这个小伙子也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短短数十载,从一个农户小子变成了手握大权的角色,长孙无忌想要用这把利剑的同时,也怕方炎会变成下一个侯君集这样的人物,所以格外的谨慎小心。
    房玄龄摸着已经有点开始花白胡须,思索了一会感叹道:“我知道辅机(长孙无忌的字)你想的什么,是怕这是一把双刃剑,用伤人,亦怕伤己吧?”房玄龄拍了拍手,二儿子房遗爱上前来撤掉了棋局,摆上了清淡的小菜和茶酒,房遗爱弄完没着急走,唯唯诺诺的说:“阿耶(唐代对于自己父亲的称呼),今晚热闹,我能不能出去看看?”房遗爱心里还有点坎坷,今晚本来说好了要去摘星楼去看戏的,谁知道家里来了长孙无忌这样的贵客,自己大哥房遗直今晚当班凑不了这个热闹,自己好歹也要去看看,以后喝酒吹牛的时候好歹也有点谈资。
    房玄龄笑了笑:“去吧去吧,记住只能看不要参和。”房遗爱连忙答应跪下冲着自己的父亲和长孙无忌行了礼,撩起袍子慌不迭的带着小厮离开了家,生怕去晚了错过了最精彩的场面。
    房玄龄继续说:“再好的剑想要用的好,也要磨的快,你我都能看出来这个方炎可堪大用,难道陛下看不出吗?恐怕是想借着这件事磨砺磨砺这柄好剑,这种关口上,处理事情尺寸火候都要用到精妙二字,可能陛下静默也是让我们在旁边看看,不要参合。长安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在陛下眼中只是个方寸之地,想看看方炎究竟拥有了了几分火候就在今晚。不过是一盘小棋,翻不了天,辅机莫要焦虑,我们也就别揣测圣意了,今晚就住在此处一醉方休,明日咱俩同去早朝。”长孙无忌点了点头,觉得房玄龄分析在理,深以为然,当下不再思索和房玄龄把酒言欢。
    黄昏惨惨天微雪,修行坊西鼓声决。
    虽然已经是夏天,没有下雪,但是头一遍的鼓声已经开始响起了,轰隆隆的响起,宵禁鼓声一共三百响,中间会有停顿,但这三百响之后大街上就再无闲人。
    这是宵禁的开始,催促着每个人尽快归家,原本在摘星楼下的人群脚步也加快了起来,天牢大门也就在此处,门口照例有四个持着长枪的护卫,但是似乎就在夜色逐渐变黑的那一瞬间,一声轻轻的哨响,“咻咻”几声轻动,四个原本虎视眈眈看着人群走过的守卫突然神情一滞,然后身形一软,像木头人一样倒在地上,如果细看,可以看到脖子上都有一根上了不知名药物的紫色竹刺。
    紧接着从人群中出来几个归家商贩打扮模样的人迅速上来,用黑布裹面,从腰间或者是手中推车竹篓子里拿出长片软刀飞速冲进了天牢。
    在摘星楼上的尚鹰看的清清楚楚,等几人进入,数清人数之后,尚鹰看了一眼方炎,方炎站起身来,悠闲的把手插在袖口里,笑了笑:“开始了吗?我们也开始吧,派人请高句丽高任武过来吧,等他过来,正好差不多了。”
    尚鹰点了点头,从肩膀上取下弓箭,从箭篓里取出一只箭头绑有火药捻子的长羽箭,点燃之后,开弓拉铉向着黑色天空四十五度角拉满了一个月圆,嗖的一声长羽箭冲向已经没入黑暗的长安城上空,砰的一声,火药炸裂开来,宛如一只绽放的花朵瞬间点亮了夜空!
    尚鹰发完信号箭,冲方炎拱了拱手,匆匆下楼去对付天牢里的刺客去了,他脸上一脸狰狞,脚步也快了不少,夜晚还有点凉,方炎把手缩在衣袖里,眯着眼睛看了看重新陷入黑暗长安城上空,这只穿云箭想必皇宫里也能看到了吧?说实在话,方炎是有点心虚的,高任武他肯定是要报复的,但是在这个向高句丽迁移居民的谈判关口,他要是对高任武做了什么,小心眼的李二会不会不高兴?
    偏偏这个时候李二一声不吭,方炎的一举一动李二应该都应该是了若指掌,为什么没有一点点暗示呢?比如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方炎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唱情歌的时候,今天的夜应该会很漫长吧。
    尚鹰下了楼,“咚咚咚咚……”脚步声重重踩在地面上的声音,然后上百名训练有素穿的金灿灿的金瓜武士就封锁了天牢入口,高大就像是三堵墙,堵住了所有的去路,尚鹰从背后取下长枪命令所有人守在原地,一个副将有点担心说:“尚将军,这几个刺客身手不知道怎么样,十五人就敢硬闯长安天牢,恐怕都是训练出来一等一的死士,不如……”
    没等他话说完,尚鹰就抬起了手示意他不用说,执行命令就行。这是关乎他荣誉的一战,不用其他人,黑夜的长风吹起,尚鹰持着黑色长枪,宛若一个杀神,快步朝着天牢内跑去。
    此时方炎也从摘星楼上漫步下来,披着一个薄薄的布裘青衣,慢慢朝着天牢门口走来。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方炎走到了金瓜卫士的战阵空地当中,站定,几乎与此同时,尚鹰出来了,脸上身上全都是血,黑色长枪上全是血,脸上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那几个刺客的血,原本金色的铠甲腿部正面都有刀痕,尚鹰脸色苍白持枪站立,整个人就像是他手中的长枪一样一般笔直,浑身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哪怕那些从军队里选出来个个都是好手的金瓜卫士也是不禁动容。
    尚鹰在剧烈的呼吸,方炎张口淡淡的问道:“几人进入?”
    尚鹰答道:“一人进,一人出。”
    方炎又问:“收获几何?”
    尚鹰答道:“十五人,全部毙命尚某枪下,高辰无恙!”尚鹰顿了顿:“少郎君,尚鹰可否继续追随你左右?可曾辱没方家的荣光?”
    方炎从摘星楼走下来的功夫,尚鹰一人之力杀死了十五个死士,金瓜卫士虽然早知道他们的统领将军尚鹰无疑非常,但也没料想到仅仅是一盏茶的功夫啊!均是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尚鹰的目光也开始变得炙热起来。
    “好!并不辱没!”方炎点了点头笑了起来,尚鹰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心里虽然很心疼,但是他知道,如果尚鹰今天不能亲自杀了这些人,一雪前耻,恐怕尚鹰会更加抑郁,他是一个把信誉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人。
    “好。”尚鹰浑身是血,裂开大嘴笑了笑,又像是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使命之后浑身都没有了气力一般,整个人如同一个脱了线的风筝面朝地毫无征兆的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