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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这才提起笔打算给香港那边写信。
一封信要给钟荟报平安,还有一封给见绣的信也要托钟荟转交。
等把给钟荟她们的信写完,温见宁又抽出了几张稿纸。
还有一封——
原本她还一封信给温柏青,可她不知道他眼下究竟在哪里,若是寄去广州,又怕被温家的人发现,顺着地址再找上门来,只能先搁置在一边。
她的笔尖无意识地在稿纸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圈,直到墨水把浅蓝色的信纸洇透了,险些沾在袖子上,这才手忙脚乱地先把钢笔收好,才对着空白的信纸下定了决心。
这最后一封,温见宁想写给远在美国的冯翊。
上次去信时她心烦意乱,没头没尾地只写了几句就寄给人家,只怕会让对方担心。如今她既然安定下来,也是时候给人家回封信了。
她打起精神来,在纸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写道:“冯翊:因家中有事,我近日已转至上海定居。请放心,我在上海这里一切安好,只是前些日子琐事缠身,一时无暇告知你搬家的消息。如果你想要和我通信,请寄往这个地址。”
温见宁原本还打算往下再写几句,可她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收起了钢笔。写到这里就足够了,她和冯翊毕竟只是普通朋友,温家的那些人和事,实在不足对外人细说。
等所有信都装好后,温见宁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仰头倒在椅背上。直至这一刻,她才切切实实地有了彻底远离温家那些人的感觉。
她终于可以开始过自己的生活了。
温见宁就这样在齐先生的公寓里住了下来。
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齐先生免不了要教自己这个得意门生如何过日子。
尽管温见宁本身并不骄纵,但她毕竟从六岁后就去了香.港,在半山别墅的生活全由女佣打理一切,如今也不过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真正独立生活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温见宁跟着齐先生学着如何烧开水,如何用煤气灶做饭,如何用针线缝补衣服,点点滴滴,全是生活中的小事。虽然起初上手时她做得磕磕绊绊,但总归还是慢慢摸索到了门路。
和香.港的半山别墅相比,公寓的生活虽然清苦,却别有乐趣。
温见宁清早起来打开天窗,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的绳上夹住,看着它们像五颜六色的旗子一样在风中摇曳,下面是匆匆走过的行人;窗台上废弃的花盆里,温见宁种了一蓬狗尾巴草,齐先生说等明年春天,可以去挖几株凤仙花种上,长好了给温见宁染指甲;还有夜里,她坐在书桌前摊开稿纸,窗外就是漆黑的夜空,卖馄饨的小贩在下面推着车辘辘走过,叫卖声在窄窄的弄堂里传出回响,没一会就有人忍不住跑出去讨价还价。
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让温见宁感到莫名的满足。
在公寓的生活里,同样也有许多让人不那么快乐的事。
楼上的住客晒被子总是直接往晒竿上一晾,鸡毛掸子一抽,灰尘就混杂着鸡毛扑簌簌地往下落,说了几次都不改;热水汀的铁管生了锈,总往下滴答着浊黄的水,温见宁花了很多功夫,也没能完全磨去上面的锈迹,齐先生让她不要管,可她还是不免要和那节管子怄气;温见宁也跟着去早市上卖菜,跟牙尖嘴利的小贩讨价还价,然而每次说到最后,都是她窘得满脸通红,躲在齐先生身后再不敢出声了。
但就是这些琐屑的烦恼,也能让人感到这样充实。
又过了大半个月,温见宁才从这种重获新生的狂喜中慢慢平静下来。
白天齐先生要出去工作,顾不上她。而她虽不喜欢出门逛街,但整日待在公寓里无所事事,也未免太过无聊,索性一早提了菜篮出去帮齐先生买菜,钻研厨艺。
她们所住的位置邻近苏州河,出了弄堂走沿着路七拐八弯地走,很快便能看到两岸破旧的乌篷船密压压地挤着,温见宁知道,这一条船就是一家人的托身之所,吃住生活都在那小小的乌篷下。路两边是各色摊子,清早除了来这里买菜的普通市民外,还有不少靠衣衫褴褛、靠捡烂菜叶子果腹的穷人。
她立在原地看了许久,才走向菜摊去。
傍晚时分,齐先生回到家不见温见宁迎出来,找了一圈才发现温见宁正蹲在厨房的地上,一只手拎着鱼尾,另一只手拿着菜刀在比划着,似乎在考虑如何下手。
温见宁看她回来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多年没刮过鱼了,有些手生。”
她说完便低下头来,继续用力地来回刮起鱼鳞来。
齐先生原本还担心她会割到自己,但看她的动作渐渐熟练,也不再说什么。
温见宁独自一人烧了一桌菜,等做完饭后整个人都累得满头大汗。不过等看到齐先生赞许的神情,她才放心地低头吃了起来。
眼看饭吃得差不多了,温见宁才小声说:“先生,我想出去找份工作。”
“找工作?”
齐先生夹菜的动作顿在了半空中。
“虽然我可以写点文章投给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