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向赤练躬身一礼。
    “范增之前对赤练夫人多有不敬，还请见谅。”
    赤练也站了起来……她是为晶宇站起来的，向范增虚抬了下手。
    “范增先生，晶宇也要称你一声范师傅，可见你对于他的重要性。你能对我抱持怀疑态度，也让我感觉到了你认真负责的态度。尤为难能可贵的是，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项氏为了晶宇……我替晶宇谢谢你。”
    她要做出宫廷女子道谢的举止。
    范增连忙阻止，“赤练夫人这可折煞老夫了，哪有上对下的行礼。”
    “哈哈哈……”晶宇替他们拿了主意，“都是自己人，不用太客气了，都坐下吧。”
    “如此……范增先生，请。”赤练大方道。
    “赤练夫人，请！”范增回礼道。
    两人都又坐了下来……范增面向晶宇，“主上，既有赤练夫人作保，对于晴夫人的去留，我就不再多言。”他顿了顿，“另有一件事正要凛报主上……”
    晶宇瞧出他神色有异，表情不变，问道：“难道有什么变故？”
    范增点了下头，颇为凝重地道：“世道变幻莫测，江湖更是风起云涌……这次我们回桑海的路上听到了一个消息，神农令重现江湖，某种我们未曾意想到的变化已经发生了。”
    “神农令？”晶宇首度听到这个词，挑了下眉，“难道与农家有关？”
    他想到了胜七。
    “正是。”范增心想，‘上次神农令出现时，主上尚是稚子，不知道倒并不奇怪。’
    他解说道：“农家每隔十年，会由首领侠魁向江湖发出一道悬赏令牌，便是这神农令。只不过，现任侠魁已于三年前行踪不明，这神农令出现得可是有些蹊跷了。”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诸子百家之中，农家是人数最多的一派……据说总人数超过了十万，是不可小觑的势力。
    但，侠魁失踪后的现在，农家六堂互不相让，早已经是一盘散沙。
    墨家、儒家，晶宇都考虑了纳入势力，却没有想过农家，就是因为上述的这个原因。
    他略微思忖，“的确是蹊跷，不过……范师傅，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说完的？”
    神农令的出现再是牵扯到整个江湖，按理说是不至于让项氏一族的军师级人物大皱眉头的……除非此次神农令的悬赏目标是他鼎鼎大名的项氏少主。
    “瞒不过主上，”范增勉强地笑了笑，“一部分是关于那些五国反秦势力的……他们听说了神农令的事后，都暂时决定不来桑海。老夫认为，他们会先想办法打听清楚神农令的内容，再看看能否帮到农家的忙……以此与农家拉上关系。”
    “范师傅觉得此事干系重大，但我二人不得主上之令不能私自与农家接触，便暂时调集了密探查探此事。结果，就是今日，我们收到回报，农家六堂正在向东郡集中……”项梁道。
    “近来有荧惑之石坠入东郡，原来如此，范师傅想说的另一部分，是怀疑神农令的内容与它有什么联系吧。”晶宇了然道。
    两人都面露钦佩地点了点头。
    “主上，此事不可不早做决定。”范增站了起来，“原先，咱们项氏是不想因单独亲近某一堂而惹来另外五堂的敌意，增加不必要的麻烦，才没有介入农家。可是，农家弟子毕竟众多，既然五国反秦势力决定招揽他们，咱们就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这天下原有七国，农家弟子遍布天下，就是遍布七国。五国之内自然也有众多农家弟子……这份香火情是撇不掉的，五国招揽成功的可能性并非没有。
    而一旦被他们成功，就算项氏不参与农家的纷争，也会凭空多出农家六堂这个对手。
    既如此，还不如趁早下手……相信对比于五国疲弱的抗秦势力，楚国项氏更能令人心动。
    现在，选择的主动权在项氏的手中。
    农家六堂尤以神农堂与烈山堂实力最强。可择其一而拥戴，能令晶宇瞬时增加数万部众。
    虽然同时会增加一个拥有数万之众的敌人，也要对方敢于开罪于项氏。
    范增娓娓道来，项梁与龙且都大点其头。赤练没插话，心中无疑也是认同的。
    她悄悄瞥向晶宇，见晶宇始终不动声色，完全看不出他是赞同还是反对，又或者想了什么……赤练还是第一次看到与部下们商议事情的晶宇。他身上有一股不怒而威的上位者气势，但控制到了不会令部下们难受压抑的微弱程度，令她既赞许又感觉到很新鲜。
    即使知道他此时不会回应自己，她仍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范增说完后，晶宇即道：“此事可行，不过，要分作两步走……首先还是要知道，神农令上究竟是什么内容。调查的同时，就是决定范师傅所说的选择谁了。我们现在毕竟有着墨家、流沙、道家这些盟友在，也要多少考虑一下他们的立场。”
    农家既然推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思想，就不是会轻易屈于人之下的。
    实际上，六堂不是正为了侠魁之位互相不让吗？
    完全是野心勃勃的一种表象。
    在晶宇看来，这样的农家，与真正务农的‘农民’，存在着根本性的区别。
    他对农家并不看好。
    这也与他的观念有些关系——从外部借的力虽然容易并且能迅速增强自己，始终不如自身真正地强大起来……他推崇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不过，这都并不妨碍他愿意让范增试上一试。
    “此事就交由范师傅你来安排吧，人手财力尽可调用。另外，为了在最恰当的时机到来之前选择好将要拉拢的对象，传令！”
    他一声呼喝，从门外闪入一名密探单膝跪于地上。
    “让子房申时去海边的据点，此事一并通知端木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