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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角的湿意模糊而浅淡,悔恨的表情却如此清晰,清晰到像某种烙印,永远不会再消失。
望着他的样子,陈念忽然想起小时候捉迷藏,哥哥藏在柜子里面,藏到她慌了神才猛地跳出来,头戴一顶狮子王的头套朝她大喊:“丛林之王!”
傻得可爱,坏得烦人,把她吓得哇哇大哭。
“好了好了,别哭鼻子了,哥给你扎辫子。”
她哭得更厉害了,因为哥哥笨手笨脚的,扎出来的羊角辫总是很难看。不过最后还是任由他乱梳一通,因为哥哥坚持。
最后顶着蓬乱的鸡窝头出门玩,果不其然,走在街上有人悄悄指着她笑。她憋屈得要命,回去以后痛骂他:“看你给我扎的!丑得要死。”
哥哥却丝毫不感到抱歉。
他痞痞一笑,伸手摸摸她的头,简明扼要地表示丑小鸭才要乖发型呢,像我妹妹这样的白天鹅用不着。把她哄得美滋滋的,脑袋里幸福地直冒小泡,仰起脸问:“真的啊?”
“当然,天鹅小姐。”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个称谓成了陈念的外号,直到她成年才渐渐在家里销声匿迹。曾经那个风趣又健谈的哥哥也像这个外号一样,渐渐在家里销声匿迹。
第46章 与安静为邻
因为这场意外,宋珂将剩余的年假一口气全请了。
程逸安叫他踏实休息:“我已经对同事们说你要做一个小手术,最近一周不能来公司办公。”
“什么小手术?”他起疑,换来一句吱吱唔唔:“总之是一种很常见,很难被戳穿的手术。”
他还问是不是割扁桃体,后来得知真相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这几天精神状况真正好了一些,虽然四肢仍然提不起劲,但食欲慢慢回来,平时的活动范围也从走廊延伸到楼下。
住院楼附近有座小花园,面积不大但绿意盎然,只可惜常常是很萧条的。普通院区的病人进不来,国际部的病人又少,一园子的美景就那样空置着,偶尔有按天计价的园丁进去打整。
住进来的第五天宋珂下楼散步,转着转着就转进那里面。曲曲折折的长廊在树林掩映里,石子路围就的鱼塘喂养着几尾肥硕的小金鱼,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经常有人揣着一兜子硬币前来许愿。走到近处弯腰一看,池底的钱币金灿灿、银晃晃的,温热的太阳照着水面,金鱼们游在中间显得很是生动。
他就停下来,坐在石栏边发了会呆。
以往忙的时候总想闲下来,现在真闲下来又不踏实,很想要快一点回去工作。不知道那个保险公司的项目谈得怎么样了?突然之间没了联络,客户不会生气罢谈了吧。
想着想着就有点悬心,正想掏出手机打个电话问问,余光却见到不远处的人影。
陈觉坐在长椅上,背对池塘,抬头望着住院大楼的某一处,动作缓慢地往地上掸着烟灰。
宋珂第一反应这不是真的。
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上看,什么也看不到,玻璃窗通通反着光,只看一会儿就觉得眼酸。可陈觉仍然固执地望着。他的三庭五眼极标准,两道剑眉那样微微地抬起来,眼角几乎横斜入鬓,看上去很英武神气。又因为沉默,轮廓更显得深邃。那一点明媚的阳光照在他额头,温暖跃动。
宋珂屏着息,站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了。
回到楼上,他去问能不能换病房。护士遗憾地告诉他:“普通病房都满了,要不您就再在这里将就两天?”
将就?这样好的条件怎么能叫将就,分明是享福吧。
只是他消受不起。
银行卡插进一楼的提款机,他戴着眼镜看余额,心里默默地盘算着一些事情。拐到二楼去交费,没想到又被人一口回绝:“已经有人替您预缴过一大笔款。”
一大笔是多少钱呢,对方说,十万元,唬得他差点跌坐在地。
想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认下这个闷亏,回房给陈念转了过去,附言:住院费用。
这几天陈念从没有出现过。隔了几小时她才回复一条短信:“好好养病,其他的见面再聊。”钱没有收。
他低头看着短信,并不知道她所指的见面是何时,可是也不再期待。
下午去看医生,刚一坐下就被医生摇头痛批:“你这病最忌胡思乱想,说了好几次凡事想开一点,怎么每天进来都是这样心事重重的,愁什么呢?”
呃。
如果什么都不愁还来看你做什么?
他心里是这样想,嘴上却如实地答:“愁钱,住院费太贵了。”
被他噎得沉默半晌,医生幽幽地来了一句:“你不是开公司的嘛,还会缺钱?”
开公司的也分穷和富,像他这种属于赤贫,彻头彻尾地赤贫。他一声不吭,对方大概也看出此人手头真不宽裕,大笔一挥道:“行了,这回先不给你加药,还是吃上次那几种,不过你得自己多加努力才行啊。”
“呃,怎么个努力法?”
“可以换个环境试试。”
他有些惊讶:“嗯?”
“当然我不是说必须,只是建议你,最好是能够换个环境。你在原来的地方住得太久,换个居住环境或许对病情会有帮助。再说临江这么大,好房子有得是,换个差不多的也不难嘛,别又跟我说你没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