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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倒并不远,就是输液室人满为患。
    找不到座位,他一手拿着新买的病历本,另一手推着架子,倚墙站在角落。点滴流进身体里,右臂的温度比左臂要低一些,人昏昏沉沉的。
    中间护士来过一趟,问要不要给他找个折叠凳。他本想说需要,无奈身边不是老弱就是病残,又感觉开不了这个口,最后还是咬牙挺着。
    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从输液室的窗户看出去只有一片漆黑。在陌生的城市生了病,总感觉要比平常的自己脆弱一些,却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的缘故。
    恍惚中身体滑下来,迷迷糊糊地趴倒在折叠床边,听到沉闷又压抑的咳嗽声。他一下惊醒,睁开眼,爸爸竟就在白床单上躺着,又细又尖的针管扎在瘦得皮包骨的手背上,血管青紫凸出,肺像风箱一样抽着气。
    “爸爸?”
    脚踢到床下的痰盂,咣的一声。
    爸爸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脸上露出艰难的微笑,像是有话想跟他说。他俯身去听,两只手攥紧了薄薄的被单,鼻腔闻到浓重的药水味,心里空落落的只知道害怕。
    可是凑得再近仍然听不清。他把那只枯瘦的手握紧,喃喃如同自言自语:“爸爸,我好想你。”人却软得像面条一样,身体止不住地往床底下滑。可是仍不敢松,双手用力到自己都觉得痛,想要把爸爸留在自己身边,直到十根手指头都流出了血才终于听见低微的声音。
    爸爸是在说:“保重身体。”
    最后被人七手八脚地抬上病床,摇了半晌才醒过来。心脏犹在怦通怦通地跳,一身的冷汗,手背上的针都被他挣掉了,护士又过来重新扎:“刚才你晕倒了,人家好心把床位让给你。”
    他睁眼望着白墙,浑身上下一点知觉都没有。
    “你的手机一直震我就替你接了,说是你朋友,叫陈觉。喏。”
    听见这话才像是突然活过来,伸手将手机抓到手中,放在胸口紧紧压着,温度就从那个地方丝丝缕缕地透进身体里。
    不要紧的,还有陈觉在自己身边。
    把电话拨回去,接通的一瞬间就恍惚发昏,沙着嗓子叫那个让自己安心的名字:“陈觉。”
    周围到处都是人,电视里在放家庭调解节目。陈觉的声音仿佛离得很远:“你病了?”
    他哑声:“发烧了,在输液。”
    “怎么搞的。”
    “这边天气太冷,衣服又带得不够。”
    听着那边的沙沙雨声,看着电视机里花花绿绿的画面,被子轻薄凉寒。
    “你在哪里?”他迟疑地问。
    “在家。”
    “跟陈念在一起?”
    “她在加班。”
    “吃了晚饭没有?”
    “嗯。”
    回话来得很慢,贴在耳侧的听筒微微发烫。他抑制着冲动,假装无所事事地东拉西扯,渐渐地又听到陈觉的脚步声,又听到打火机的声音,又听到浅淡的呼吸。
    他问:“你在抽烟啊。”
    陈觉顿了一下,忽然失去耐性:“是又怎么样,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管?”
    可他并没有批评的意思,只是关心。一时间浑身冰凉,思维也变得迟钝,愣了好久才撑着床站起来,慢吞吞地扶着架子走到墙角去。
    角落灯光晦暗,地上有一片不知谁落下的纱布,没有来得及清理。
    他蹲下去,后颈贴着墙:“你是不是后悔了?”
    陈觉沉默不语。
    他艰难地抬起嘴角:“没关系的,没关系,你要是后悔了只管跟我说,做回朋友也没关系。”
    陈觉说:“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怎么可能?
    他把头侧在墙上,太阳穴突突直跳,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心酸难抑,“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让我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
    “我有我的事。”
    “我也有啊。”声音抬起来,尾音在微微发颤,“我也很忙,要工作还要抽时间关心你,难道我的时间是凭空多出来的?”
    “那就算了,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话说得淡漠又轻易,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气得他啪就把电话挂了。晚间空气寒冽,他穿得又薄,蹲在墙角打哆嗦。等了快五分钟陈觉还是没有打回来,只能又好脾气地拨回去,幸好还是通了。
    “喂?”
    陈觉深深地吸了口气:“既然挂了,何必又打过来?”
    “因为话还没有说完啊。”
    “什么话。”
    他笑了笑,固执又轻声:“我爱你。”
    电话随之陷入寂静。
    “我爱你,陈觉。”他抱着膝,滚烫的额头贴在上面,“这句话欠了很久,今天还给你。我爱你,很早很早就爱你了,一直没有跟你说是因为心里没把握。我没把握能跟你走多远,而且也觉得我们不太合适,所以一直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的感情。”
    “我很懦弱吧。”不得不承认,“又想跟你在一起又怕失去你,怕你跟我只是玩玩儿,新鲜感没了就会变心。但你比我坦荡,想我的时候总会给我打电话,总会跟我说你想我了。有的时候我都觉得你挺傻的。”静了一瞬,自顾自微笑,“不过我很爱这样的你。”
    声音低得像是喃喃自语,脸上湿漉漉的,屏着呼吸。
    “这一年来我经常害怕,怕你想起来,又怕你永远也想不起来。每次见完你我都在想,以后再也不见你了,可是下一次又忍不住去见你。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就是忍不住。”他吸了吸气,“那天你说要跟我重新在一起,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跟老天爷说,这次一定尽自己所能去爱你,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自从你回到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真的,你现在这样对我,我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清楚自己对你的感情,我们不可能会分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