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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没看错, 她便是轻燕。
以芸熹往日里虽安王见过的世面来看,轻燕的姿态韵律绝不亚于皇宫里的正统舞女,有这样好的才华竟也心甘情愿埋没于花柳之地, 娄一竹都忍不住替她惋惜起来。
一曲终,轻燕定身, 缓缓走到最前头, 不卑不亢地道:“祝巡抚大人寿比南山松不老, 福如北海水长流。”
林巡抚丰润的脸上透着醉意的红晕,那双细小的眼睛混浊了许久, 才缓缓清明,他盯着轻燕的脸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才兀然大笑了几声:“好,好啊,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再为本官独自舞上一曲可好?”
林巡抚话音刚落,一边的几位妻妾脸色都不好了,同样黑脸的还有娄一竹身旁的林品宣,娄一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他的表情,只见他印堂起皱,上唇上扬,是嫌弃的意味。
“哼,果然是青楼出身,舞跳的再好,也掩盖不了身上的风尘,”林品宣轻嗤一声,用扇子掩住了唇,“是我看走了眼,阳春白雪,这些舞妓可称不上。”
非但没有指责父亲的意思,还对轻燕出言刻薄尖酸,一股子腐朽书生气。
明明是你父亲色欲熏心,没看见轻燕脸上有多僵硬吗?娄一竹对林品宣的观感不好了,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一句话都不想过多与他争执。
不过以林品宣这态度,看样子是真的瞧不上风流女子,那天晚上林家的车马前往红鸾阁,或许是为商讨寿宴献舞事宜。
那边轻燕已然在林巡抚的搀扶之下起身了,她朝周围的宾客欠身行李,身后的舞女都识相地走开,为她让出地方来。
轻燕站定,缓缓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出声,就是轻燕自己的嗓音,没有丝竹箜篌,只有她清幽空灵的曲调。
娄一竹已经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轻燕轻步曼舞,她的所有动作都和六夫人云娘那次的舞一模一样,只是她的动作为到位,每一下都打在看者的心上。
舞女,献祭。
相同的场面再一次占据了娄一竹的脑海,引燃她的四肢百骸。
她猛地站起身来,朝六夫人云娘的位置上走去。
云娘就坐在芸竹的身边,娄一竹走过去的时候,傅骞甚至以为她是来寻他的,哪知娄一竹一个侧身,拉住了云娘的手。
“六夫人,你曾与我说过,这个曲子,是已然泯灭的萨拉族民间歌谣。”娄一竹的手指不自觉地用了些力,云娘吃痛地轻呼了一声。
娄一竹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力道,她方才过于激动了。
只见云娘双眼睁大,朱唇微张,正是如她一般满脸错愕:“我也不明白,照理说知道此曲的人少之又少,那位舞女却跳得娴熟,甚至,唱的比我完整许多。”
娄一竹顺着云娘的话看向轻燕,轻燕的舞已然进入了尾声,台下的宾客无一例外都看愣了,鸦雀无声。
直到轻燕弯腰谢幕,台下才竟然响起一片喝彩之声。
林巡抚反应过来,跟着拍了几回掌,朗声问她:“你这是跳得什么舞?本官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见林大人都没见过此舞,台下的宾客也不再端着了,小声和身边的人谈论了起来。
轻燕半敛眼眸,轻声道:“梦里有人教于奴家。”
“梦?”林巡抚不可置信地扬起了声调。
“是,黄粱一梦。”轻燕说完,微不可见地耸动了一下右肩,被娄一竹捕捉到了。
她在撒谎。
娄一竹的眉心微微一蹙。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从某处角落里传来,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人吸引了去。
娄一竹跟着望去,只见林品宣缓缓地从她的位置上站起身来,手上还保持着鼓掌的姿势。
这人又要做什么?
“黄粱一梦,妙,妙极,不过姑娘这可不是一梦黄粱,那吕翁在梦中享受荣华富贵,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而姑娘却是习得仙舞,让我们这等凡人能一睹仙人之姿……”林品宣摇着扇子朝自己的父亲身边走去,林巡抚看着自家儿子这副模样,已然心领神会。
此次寿宴宴请了不少人,其间林品宣的追捧者不在少数,听他这一讲,都明白林公子的作诗兴头来了。
甚至场下还有几人当众拿出了纸笔,就等着林品宣再出惊世之词。
娄一竹抽了抽嘴角,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生不才,方才文思突起,”林品宣一挥折扇,“风雅”二字明晃晃地展现在众人面前,他的目光好像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会儿,找到了娄一竹,随后扬扬自得地笑了一声。
像一只急于开屏的公孔雀。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
林品宣眯着眼,将最后几个字在嘴里翻滚了一遍又一遍,目光虚无,像是已然沉溺在诗句里。
台下的人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他们手持笔杆,龙飞凤舞地在纸上默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