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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朝走近了几步,才看到“江府”的牌匾下,有人正孤零零地候在那里。
    那身形高大,并不算单薄,但偏偏在夜里,在那团红灯笼下,显得如此凄凉。
    “你回来了。”
    慕朝踩过青石板,立在台阶之下,终于看清这张如枯木般没有灵魂的脸。
    是江尧。
    老实说,江尧长得很英俊,岁月几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
    但此时,他确实周身散发着死气沉沉的味道,比义庄那群干尸好不到哪里去。
    见他靠近,江尧张了张嘴,轻轻同他讲话。
    这是他与江尧的第三次照面。
    第一次,他要他将女儿还给他。
    第二次,他问他要将他的女儿带到哪里去。
    第三次,他说得却是“你回来了”。
    可见人生真是世事无常。
    慕朝“嗯”了一声,便错过他往院子里走。
    江尧倒也没拦住他。他一路绕过院子,转过长廊,走过拱门,江尧也一路无声地跟着他。
    直到终于来到房间,慕朝将伞拢起。
    屋里灯火如昼。
    江尧这才看清他身上披了一件男人的外套,登时脸色变黑。
    顺着他的视线,慕朝低头看了一眼。
    这件外套自然是临走前,那只蚂蚱兔硬拦着给他裹上来的,现在也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怎么?”慕朝扬了扬下巴,挑衅地看向江尧。
    原本以为江尧会说一些“不知羞耻”、“有伤风化”的词汇,却没想到他虽然脸黑,倒忍住了没有说出口,只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两个兔耳朵小瓷瓶,放在桌上。
    这一路上酝酿了许久,真站在这里看着女儿的脸,江尧又一时有些心怯,但看到女儿脸上细碎的伤口,却仍是鼓足勇气道:“小雪,我很抱歉。”
    哟,这倒是新鲜。
    慕朝抱臂想看看他要说什么。
    但江尧就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沉默了。
    屋子里一片阒静,只能听到雨声滂沱。
    慕朝瞥了他一眼,打破了沉默:“还有事?”
    还有,当然有。想说这么多年是父亲亏欠你了。其实你不是不重要,你太重要了,是这世间我最不愿意失去的人。
    但张了张嘴,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话无力的:“没有了。”
    江尧几乎是仓皇而逃。
    若非桌上的兔耳朵小瓷瓶存在感太强,他就像没来过似的。
    慕朝轻嘲地笑了一下,便将瓷瓶随手拂到了纸篓里。
    过了好一会儿,又走回了纸篓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脑海中是江雪深满身的鞭痕,明明那么疼,都倔强地不肯留下一滴眼泪,只低咽着说“疼”。
    到底还是将瓷瓶捡了起来。
    轻轻摩挲着兔耳朵,转开了瓷瓶。
    是内服的金创药粉。
    慕朝闻到了一鼻子的苦味,便嫌弃地放在了桌上,又很快打开了另一瓶。
    一开盖,一股熟悉的酸甜味便扑鼻而来。
    是梅子糖。
    慕朝随手倒了一颗含在嘴里,刚想将剩余的丢到桌上,最后还是烦躁地将两个瓷瓶好好地收在柜匣中妥善保存。
    全部做完,他更加烦躁了。
    啧,人类的感情就是麻烦。
    他想了想,还是掏出了久违的通信傀儡,别扭地喊道:“江雪深,你又欠我。”
    江雪深收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蒙蒙亮。
    江雪深:“???”
    魔尊大人的谜语人属性愈发严重了?
    猜不中他在想些什么就干脆不猜了。
    再一次换回来,江雪深只觉得——太爽了!
    既不用躺在床上凄惨地养伤,又不用面对那群长老的唇枪舌战。
    甚至还能开开心心地打理打理盆栽。
    其实当条咸鱼没有什么不好的。
    更何况,还是拥有绝对实力的咸鱼。
    江雪深开心地给盆栽浇着水。
    先前这株盆栽一副死气沉沉朽木不可救的模样,现在不仅生机勃勃,一觉醒来居然还抽了新芽。
    江雪深更开心了,要不是大护法就在身边,她甚至想来段江南小曲儿。
    “魔尊大人今天心情很好?”欢乐的气息很容易感染旁人,连大护法都忍不住问道。
    江雪深点了点头,便听他继续道:“枯了几百年了,现在却抽了新芽,可见大人是真的很开心了,这样真好。”
    江雪深不由一愣。听这话的意思是,魔尊的心情还会影响盆栽?难道慕朝还是个木灵根?
    她按耐住好奇心,看向大护法。
    大护法的尸毒更加严重了,几日不见,脸上的尸斑更深更多更重了,连腰板都佝偻不少。
    想起他活着的每一瞬间都是巨大的痛苦,江雪深就觉得心里有些闷得慌。
    大护法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僵硬地扯了扯唇角,笑着问道:“那位江姑娘……不知魔尊大人是怎么看待的?”
    啊,江姑娘?是指她吗?
    江雪深默了默,想到先前慕朝的回答,也学着模棱两可道:“嗯,不讨厌。”
    哪知听到这个回答,大护法竟不由愣住,原本就僵硬的脸像是被冻住了似的,好半晌才扯起唇角,笑得开怀又僵硬:“魔尊大人的不讨厌可是很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