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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4)

      见薛羽有所迟疑,魔封止又说他转为魔体,那此后便只有地底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再加上他被当众掳走,又升为魔族圣祭司,地面人修怎么都不可能再容得下他,又何苦出去承接那些异样眼光?
    薛羽听得差点儿点头,恍惚间才反应过来,别人都会伤害你,只有我不会这不是pua吗!
    老实孩子不学好!
    与此同时薛羽又觉得有些异样.
    既然地底也有人族,那么人魔混血应该也曾有过,因此魔封止应该见过这些混血在授礼后出现魔族的特性。
    可他话语间的意思,好像并不知道薛羽的魔族特性是能逆转的,他能吸灵气修炼,亦能吸浊气修炼,否则也不会说出人修容不下他这种话。
    难道说地底的人魔混血,授礼前是人族,授礼后便会转为纯粹的魔族吗?
    薛羽委婉问道:你好像并不觉得我这样很奇怪难道这儿还有其他人是我这样的吗?
    那是自然!
    话一说出口,魔封止面上后悔神色一闪而过,显然觉得自己说多了,后面薛羽再问些什么相关,他便含糊着不肯答了。
    薛羽见好就收,也不再多问,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倒是魔封止缓过来一些,又告诉他一些圣祭司能行的权利。
    吃穿用度自不必说,原来与外城那些由着他们自生自灭的魔族不同,中城区与内城区是有集中教育的。
    薛羽虽然年龄超过,但亦有那种父母资质皆不怎么样,授礼后子女却天赋异禀的魔族,也能上那学堂,薛羽便要与那些人一起上课。
    而且圣祭司也有劳作,每日要集体去神往柱修炼参拜六个时辰。
    也不知是不是魔封止还不够信任薛羽,说话间有所保留,他并没有提及魔心狱之前所说,圣祭司可以阅读魔宫典籍的部分。
    他不说,薛羽也不好开口。
    眼见莲子效果逐渐减弱,他又随意糊弄魔封止几句,将雪豹要回来把人轰走了。
    第二日,来敲薛羽房门的竟是魔心狱。
    魔心狱抱着手臂立在门框边道:你倒是好计谋,让咱们的兵卫长大人单独为你讲课。
    他娘口气散漫,话音刚落便忽地从她身后又走出个人来。
    魔封止腰挎长刀神色淡漠道:圣祭司身份非比寻常,不宜与那些闲杂人等有过多牵扯。
    他俩的母子不合是演出来的,有人帮她绊住魔封止,魔心狱指不定多乐意,因此只是装模作样刺了薛羽一句便溜之大吉。
    此时虽然没有莲子的能力,但昨日刷的好感显然给魔封止的认知造成了一定影响,他对薛羽的态度与昨天没什么差别。
    薛羽也乐得从他这里多套些人族的话,便请人进来了。
    雪豹正在枕头上做窝,魔封止想去抱,被他给躲了。
    又不刷好感,薛羽才不情愿让他摸。
    这人昨日老往他屁|股上招呼,虽然他承认尾巴根毛厚好摸,但他人身亦是有感觉的,即使不如直接贴着肌肤,那也算是一种耍流氓。
    魔封止自然不知其中关窍,见昨天还亲亲热热拿脖颈蹭他的小动物今天就掀爪不认人,显然觉得有点受伤。
    豹君脾气一向这样大的。薛羽柔柔弱弱地甩锅。
    魔封止不置可否,只引着两人坐至桌边。
    所谓上课,原来只是讲一讲魔族历史。
    说魔族生于晦暗,有上仙怜悯其身处地底没有吃穿,便降下恩泽,只是需要劳作交换。
    当然,这只是对其他人的说辞。魔封止直言不讳,亦没有隐瞒当年清世行动的缘由。
    只不过魔封止着重叙说了千年前人修对魔族的压迫,冠冕堂皇地说他们不把真相公之于众,只是一种善意的保护。
    现在的魔族在地底有吃有穿,亦不会有生命威胁的存在,便已不知比千年前幸运多少。
    而且因为魔族是由天地间浊气化形而生,不仅经脉逆行,且元婴期之前没有自我意识,攻击性十足,与人修走火入魔极其相似,这才正道修士所不容。
    但经过地底纯粹的浊气蕴养,自几百年前后,新生的魔族婴儿便不会出现神志不清的情况了。
    即使知道这可能是魔封止pua他的一种话术,薛羽的思绪依旧有一瞬间的漂移。
    清世行动后清气上浮浊气下沉,修炼形式迥乎不同的两族也随之完全分开。
    于是地底的魔族养好了与生俱来的暗疾,而地面的人修亦改善体质、实现了全民修仙。
    从一个更加宏观的、长远的视角来看,这或许确实是一种双赢的局面。
    见薛羽愣愣发呆,魔封止便停了下来,温厚问:是我讲的无聊了吗?
    薛羽赶忙道:没有没有。
    他像个听睡前故事听入迷,不愿意就此睡觉的问题儿童,眼睛都是微微亮着的:我觉得很有意思,还有吗?
    魔封止不像其他两人那样对过去的事那么感兴趣,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再讲也讲不出什么了。
    他索性从腰上解下块石牌递给薛羽:你可以自己去卷帙所看看。
    薛羽心中暗喜,接下腰牌道谢。
    之前还觉得我儿甚有手段,竟能跟魔封止打得火热,今日一看啧。
    魔心狱将石牌重新抛回薛羽手里,兴致阑珊道:你身为圣祭司,本就可以随意出入卷帙所,他倒是用一块令牌就把你收买了。
    薛羽把石牌宝贝地收好:注意用词啊,什么打得火热,回头让你儿媳听见又要鲨人了。
    魔心狱无声觑他。
    薛羽:你女婿,女婿行了吧。
    魔心狱拿手指头狠戳他脑门儿:瞅瞅你那点子出息。
    薛羽抱头窜到房间另一头,转移话题道:你之前去那儿看过,有什么要注意的跟我说说。
    没有什么。魔心狱懒散倚上床头,也根本没几卷书册,你去看了便知。
    魔封止当然不可能全天都配着薛羽,便留了两个魔卫日夜守着他。
    表面上说是任其差遣,但魔封止则说是怕魔心狱再对薛羽不利,当然也起到了监视的作用。
    薛羽倒是没什么所谓,他跟着魔卫的指引向放书卷的卷帙所走去。
    地底资源毕竟有限,即使是内城区这些住着上仙使者的地方,房子也是由石头搭成,只是外观多些雕琢,看着没外城区那么磕碜。
    街灯肯定没有,只余附着在石壁上的地萤藓莹莹发光,勾勒出一栋栋怪石嶙峋,四处暗得出奇。
    所幸神往柱还算毗邻,只需稍稍侧首便能看到一道粗壮白光矗立于天地之间,如月清辉似一匹轻纱飘漫,将整座内城区都笼在一片微弱的光亮里。
    这种光缓解了薛羽长时间处于黑暗的烦躁。
    薛羽禁不住想着,如果真的继续生活在这样漆黑的地底,他会不会也像其他魔族一样,把灯塔般的神往柱当做一种支柱般的信仰?
    魔卫提醒的声音打破了薛羽的沉思,原来卷帙所已经走到了。
    门口守卫稀拉,确实并没有人拦他。
    一个该是图书馆性质的地方,也并没有比其他地方亮堂多少,甚至连一颗夜明珠都没有,只有藓,和到处漫散的陈旧气味。
    还好临走前他娘给了薛羽一颗夜明珠,他便举着向里走去。
    珠光将浓稠黑暗蚕食出几个口子,露出好几堵怪异的石壁。
    这里并没有书架,亦没有收藏纸质书册或卷起的竹简,那竖立在房间正中的一堵堵石墙都有尺来厚,上面均匀深凿着无数孔洞,每个孔洞中摆放着竹筒一样的东西。
    薛羽打开竹筒看了看,发现里面是卷好的皮卷,比A4纸略大一些,一张皮卷只够写三四百个墨字。
    魔心狱说这里没几卷书册,便是真的没几卷。
    将这石墙上的所有竹筒加起来够呛上三位数,一筒又只有百多字,薛羽一天就能将更个卷帙所的皮卷读完。
    这些竹筒盖上都有细细的字迹写了编号,薛羽抽出几卷看了看,发现这些皮卷记录的内容各有不同,按照不同类别放在不同石墙上。
    不仅有叙述往事的,还有决策与法律的删改更新,甚至还有关于魔族人口数量的记录。
    薛羽先看了历史,皮卷上的记录与他对于原著的印象大差不差,十分详实具体,亦像写小说一般,几乎将整个决策过程一一记下。
    因为早就看过一遍,因此薛羽浏览的速度很快。
    可当他伸手准备阅读下一卷的时候,却发现这只竹筒异常地轻,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空的。
    是被魔封止拿走了?
    薛羽迅速掂了后面的竹筒,果然又发现几只空的。
    拿走里面的皮卷,定是不想让薛羽看到记载的内容。
    能将这些关于清世行动的记录大喇喇放在地上给魔族圣祭司看,当中又能有什么是不可告人的?
    历史部分竹筒的总共也就二三十筒,薛羽将清世行动部分看完,根据印象回想着缺失的内容。
    却发现这部分应该无甚稀奇,也是过程与决策,和没被收走的皮卷大差不差。
    薛羽继续往后看,清世行动结束后紧邻的一卷也缺失了,其后便是记载着一些余留地底的人族按照约定,帮助地上稀稀拉拉的魔族迁入地底的记录。
    紧接着又是几个空置的竹筒,再往后便也没什么大事可记,只记录了百年一次的小限祭典和各个圣祭司的更迭。
    这部分原著中没写,可缺损太多,薛羽也无法猜测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律法与规定的记录竹筒最少,只有寥寥几个,当中也无缺漏。
    那些规矩如用灵石换取吃食用品、每日子时敲钟万民朝拜,自定下起便没怎么更改过。
    当中唯有一条值得薛羽在意,便是魔族迁入地底百来年时,新加了一条禁止人族与魔族的结合的规定。
    现在整个地底连一个人族的影子都找不到,大部分魔族更是不知道人修的存在,仿佛他们忘记自己是从地上迁来的同时,也忘记是谁曾经压迫着他们,这个规定由现在看起来十分没有意义。
    但也仅仅是现在。
    七八百年前,那些老一辈知晓一切的魔族还没死绝的时候,难道两族曾经平等共处过一段时间?
    薛羽思索不出,索性继续向后翻看。
    魔族观察记录最是多,足有数十筒,每十年就会进行一次魔族人口数量的记录,虽然纯数字不如曲线图直观,但薛羽依旧从中看到一些猫腻。
    魔族人口数量从最开始的几千人,在最初的百余年中增长了十倍,紧接着增长速度逐渐放缓、停滞,五六百年后人口数量开始降低,此后便一降再降。
    按照魔心狱的说法,魔族一生只能生育一胎,那么人口必将逐年减少,又怎会在最初的百年中增长这么多?
    薛羽继续翻阅别的皮卷,只见里面罗列出魔族的种种特性,以及千百年间的变化。
    其中便说到了魔族逐渐生出了意识清醒的婴孩,不再同以前那样有走火入魔的现象,却同时出现了其他症状,比如身体逐渐羸弱,仅凭修炼无法供给全身营养,必须进食一日三餐,又比如从正常生育变成只能生育头胎。
    薛羽翻了翻年限,果然发现魔族逐渐生育困难的时候,新加了禁止人魔结合的规定,而给魔族纹上编号的制度也是同时颁布。
    而接下来的皮卷中,则详细记录着不同编号的结合结果,几十卷都是如此。
    皮卷上用一个编号代表一个魔族,便如同孟德尔豌豆杂交实验的记录一般,带着一种冷冰冰的审视与运筹帷幄。
    记录者用大量的实验数据,甚至在实验中得出了类似近亲结婚会有缺陷的结论。
    薛羽越看越觉得心冷,这些编号并不是豌豆,没有人能傲慢地给与其相同的灵智生物当孟德尔!
    他不仅把魔族当做圈养的家畜,还把他们当成实验的小白鼠!
    电光石火间,薛羽忽地明白了之前那些皮卷都少了些什么。
    第115章 115
    在皮卷的记录中所展现的,无疑是一个拥有高度秩序化城市的建立过程。
    在这一千年的繁衍和完善中,它已经不知不觉间在修士们的脚底下成长为一只庞然巨兽。
    但这只巨兽却被人拴着脖颈关在笼子里。
    一只看不见的手悄悄搭筑了这一切,就如同此时,它正握住那巨兽脖子上的铁链。
    没错,那些皮卷记载中缺少的,正是这个于背后掌控一切的主宰者。
    那个被魔心狱他们称之为尊上的人。
    薛羽也不再细看皮卷,只飞快将剩下的所有竹筒掂了一遍,确认后面再没有空竹筒,便回到了最初的石壁面前。
    所有竹筒中,只有历史这部分缺了记录,薛羽数了数,少了五筒之多。
    由于少了具体建设那部分的记录,看起来便像是几位大能进入地底封印浊气,成功之后魔族迁入地底,后便自己形成了这样的秩序,那决策人完全在历史中神隐了。
    薛羽把空竹筒全都抽出来,放在面前整齐排成一排,拧着眉头思索。
    这种行为实在太奇怪了,如果那人不想让地底魔族知道,直接将这些资料都移到神往柱上空那个漂浮平台便是,为何又要大喇喇放在下面的卷帙所中?
    既然放都放了,为什么又要将其中的几卷单独拿走,是生怕不让别人发觉当中有猫腻吗?
    薛羽实在想不通,索性直接去问让他来卷帙所的魔封止。
    有几卷书册被人拿走了?魔封止显然有些惊讶。
    薛羽也看不出他的惊讶是不是装的,便给他说了那几卷被拿走的皮卷编号。
    然而对方显然不知道他说的编号是什么意思。
    薛羽奇道:你没有去卷帙所看过书吗?
    魔封止委婉表示:看过一部分。
    看过一卷也是一部分,看过十卷也是一部分,薛羽看他神情,明显是对里面的东西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那你有没有看过其中有部分记录,是有人用魔族做孟德尔杂交薛羽改了几次口,都觉得说法实在不好听,只得模糊道,做繁衍实验。
    他略微气愤道:你也是魔族,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魔封止看起来还是不太明白,薛羽只好简单向他叙述了那宛若配种的实验过程。
    为何觉得过分?魔封止显然非常不以为然,他虽然没看过那些卷帙,但他任兵卫长的数百年来,所经历的正是卷上写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