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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出怒意,持珠拍在案上。
    “我与陛下之间,无谓抛弃,是无缘而已。阿娘也勿再说这般话,传于六耳,徒遭麻烦。”
    “逆子!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慕容斓深望着自己的儿子,终于一巴掌扇在他面上。
    谢清平挺着笔直的背脊,恭谨叩首,“三郎忤逆,拜别母亲。”
    “三郎!”眼见人已起身行至门边,慕容斓追上前去,伸手抚摸儿子面庞,老泪纵横道,“阿娘不该打你,阿娘……实在舍不得你。云游亦有归期,早些回家。阿娘老了,还能有多少日子。”
    谢清平俯身再拜,“孩儿不孝。”
    四月春暮,残月如钩,谢清平的身影湮没在夜色中。
    “夫人,眼下该怎么办?”慕容垚从偏室转出来,“我们好不容易,寻摸着点滴的机会,斩断了陛下和三郎的牵绊。眼下三郎却走了,这实在功亏一篑啊!”
    “哪里便是功亏一篑了?”慕容斓擦去眼泪,敛了怒色,“你当他真的一点不怨吗?他有怨的,有气的,不然以他容人纯善的性子,但凡能消化了,根本不会远走他方。”
    “凭着这点对女帝的怨,凭着一点对我愧,他回来之日,便彻底在我们这头了。”慕容斓重新坐回榻上,眼中聚起昔年长公主的桀骜,“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三郎走了,离开了我们,但也离开了那丫头,还不够吗?”
    “只是可惜,谢家军和卫家军,都让三郎编入了隆武军。如今,我们手中无有兵甲,一旦举事……”
    “确是可惜。也不知那丫头有什么能耐,哄得他如此死心塌地!”闻兵甲被编,慕容斓持佛珠的手顿了顿,只押了口茶敛正神色,片刻亦挑眉道,“不过眼下无碍了,我们有一个堪比数万兵甲的人。”
    “长公主是说恒王殿下?”
    慕容斓笑,眼前浮现出少年单纯又无脑的模样,多好的孩子啊,且是个儿郎,比那女子为帝名正言顺多了。
    “那眼下,我们当如何?”慕容垚又问。
    “收拾收拾,回万业寺吧。”慕容斓笑道,“睿成王病重,我为他诵经。大宁没了丞相,我替国祈福。”
    想了想又道,“你那麓儿也很好,三郎择人的眼光就是毒辣,无事让他多来寺中,你们父子多聚聚天伦。”
    “臣明白!”
    *
    谢清平从谢园踏出,漫无目的地走在已经宵禁的玄武大街,与师姐约好的时辰是平旦,如今尚有两个时辰,他像游魂一般走着。
    直到对面一人拦下去路,方让他顿下了脚步。
    借着朦胧月色,他辨出,竟是佘霜壬。
    “陛下不肯用膳,大半夜折腾臣,要吃三锦阁的点心。”佘霜壬摇着扇子上前。
    这话漏洞摆出,谢清平也未挑破,只道,“侧君漏夜出宫,可有要事?”
    他这样的身份,又是这个时辰,出来一趟难如登天。
    “我不知您和陛下为何走到这步,亦不知您二位他日是否会后悔。然今日之局面,多少我也需担起几分责任。丞相离去前,不知有否嘱托?”
    佘霜壬握扇执礼,躬身垂首。
    谢清平常日浮在面上的笑意盈入眼眶,双手扶过他臂膀。
    “能爱她吗?”
    “不能。臣心有所属,虽求而不得,却不能一心劈两半。”
    “能护她吗”
    “能。臣肝脑涂地,虽九死其犹不悔。”
    谢清平退开一步,执君子礼作揖,躬身拜谢。
    “丞相,可有话转达?”
    夜空中,春风还是凉的,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到最后,他说,“没有。”
    佘霜壬叹气,颔首道,“但愿臣与丞相,还有再见之日。”
    谢清平体内气息开始翻涌,没入穴道的金针有破开皮肉跳出的趋势,眼前人变得模糊起来,他撑着一口气,对他点了点头。
    破晓前,一架马车从郢都城向西疾奔而去。
    “没有这一针,我们就可以回到青邙山……你的毒都快有解药了啊……”清修多年,心绪如冰河的女子,终于被拉入红尘,抱着自小带大的师弟,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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