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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美丽一夜未归。她站在父母双亡单身孤寡的三十岁关口,忽然面临一个荒唐的窘境——她正在为夜不归宿认真编理由。
    要如何解释,才能让金郁相信自己?
    为什么要他相信自己?对啊,为什么?
    她对金郁有什么承诺吗?有吗?
    她外出不避讳,艳遇戏码也平静述出。王美丽暗自给自己鼓劲,坦白点,还像之前一样,大大方方说昨晚会了情人。就像她面对隋唐,提起家里有个男人从来无愧。
    城市的清晨冒着未沸的喧嚣,汽笛零星,出租车路过大Logo的快消品牌衣服店,门窗紧闭,王美丽意外自己比店铺起得还要早。
    她让司机师傅停在了包子店门口。
    笼屉蒸香,她站在队伍后面,想着要给金郁带包子。他嗜肉,买两个大肉包子。
    她回回惦记这家肉包,只是起不来床。金郁也是个懒鬼,对他来说熬夜比早起容易,所以他们总会错过早餐,继而糊弄午餐。她说起过这家包子,称这家包子巨大,他问多大,她左右比比,停在了胸前,为了勾起他的食欲,便说比自己大。
    金郁想也不想:“那不可能。”
    王美丽排了一刻钟的队伍,闻香饿得饥肠辘辘。终于轮到她,饥饿营销下一口气买了10个,一路走一路吃,第二个刚咬了口面皮儿就饱了。
    她捏着那只开了肉口的包子,再往家走,脚步明显慢了。她低头同自己那处比了比,确实不可能,她怎么能跟大肉包子比呢。
    王美丽喜欢穿法式三角,无钢圈的,这让棉花团于视觉上多少波澜起伏。按照金郁对女人的了解,他认为都兜不住了,那肯定非常大。
    她叹他单纯,拜托他多谈恋爱,多摸几个姑娘,要不就多逛逛P站。
    他看似好脾气,实际脸很容易臭,一旦开到这种玩笑,他会表现出明显的不悦,症状为:帅脸垮塌,呼吸粗重,露出超过他年龄的复杂眼神。
    这时候王美丽便会释出招数,掐记他白净的脸,说句真可爱,或是靠在他肩上装糊涂。咀嚼到这样的时刻,王美丽很难说服自己——金郁也是个关系随性的人。
    心动不靠嘴巴张合一句“我爱你”,心动靠的是嗅闻辨识。愈发靠近公寓,心跳愈加强烈。王美丽闻到了自己的紧张。
    这种紧张是不是心动她不知道,只是一步一挫,她暴躁地感觉自己被道德绑架了。
    太崩溃了。
    只是一开门,她环顾一周,心猛地掼到地上,随之逃离的还有一东一西甩脱的鞋子。
    她安心地栽至床上,长舒一口气,才明白自己的“大大方方”并非无懈可击。
    她阖上眼睛,又补了一觉。
    冰雪消融的立春,枯草还未见生机,枝头新芽倔强冒出绿意。
    金郁周末和朋友去烧烤了。两个Grenoble INP的同学,还有一个同事,以及游戏群的群友。应到六人,实到十人,四对成了或快成的狗/男女,两个孤寡男孩,其中就有金郁。
    他非常不想承认自己孤寡,但不知要怎么介绍王美丽。他负责准备牛肉鸡肉类,塞到冰箱那天他试着问她要不要一起烧烤,王美丽拒绝了,说你们小孩子的聚会,我去了多扫兴。俨然一副自觉的家长姿态。
    借宿的同学黑狗带了女朋友来。两周前还是普通朋友,今天两只手就像订书机钉在一处的连体人,让他递个竹签都不松手。
    金郁听见女孩说等会晚上要陪爸妈吃饭,黑狗说那等会烧烤结束我送你回家。
    平时脏话连天的直男,此刻说话比棉花糖还温柔。一转脸,蹬了金郁一脚,问他行李什么时候拿走?
    金郁问,怎么,她要住进来了吗?
    黑狗说没,但快了。说着色兮兮地递个眼神——这个眼神,作为男人,懂的都懂。
    金郁沮丧地说,知道了,这两天去搬。
    他来这儿拢共就带了三个行李箱,黑狗家就两个了,还有一个在王美丽那里。就这么一个行李箱,都挡道,起夜总会撞到。
    她那儿太小了,他想换个大点儿的房子,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哪儿轮得到他带她走,她每天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找着房子了吗”、“你不会想赖我这儿吧”、“天哪,我不会是在包养你吧”……
    金郁很怵小白脸这种词,又没找到时机压她一头,只能很目的性地接茬,“可以吗?姐姐……我不想努力了。”
    每次叫姐姐,她都会很浮夸地表现出开心。所以,金郁对这两个字总是很抠门,力求叫出有求必应的效果。
    王美丽捧住脸,认真打量他一圈,似乎在思考可行性,有一瞬间,金郁觉得自己出息了,居然可以靠脸吃饭了。他爸妈应该会打死他。
    下一秒,王美丽坚决地摇摇头,第一次对姐姐二字发出屏蔽:“不行,你吃太多了,我养不起。”
    他身强力壮,要几次来几次,要快就快,要慢就慢,如果不是这么多饭和肉,他怎么有力气技术性地犁地?
    他们嘻嘻哈哈地过去了,跟她在一起,总是很愉快,说一堆废话都可以很开心。他觉得这就是恋爱,可又跟他想象的恋爱有所不同。
    金郁陷入了一个困局,这个困局肯定比以前拿着手机等消息要好,可他变得特别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