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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掌伸向裘世焕的脸颊,用抚摸来代替不合时宜的亲吻。
裘世焕没有躲闪,而是微微歪过脑袋。
“——在电影院的那天,你看着那对战俘姐弟,看着既定的命运在人们身边降临。在满堂大笑,在荒诞的讽刺与现实色彩中,只有你一人黑白分明,与世隔绝,像是胶片里唯一的彩色。知道吗?那一刻我看着你,只觉得你比任何事物都要孤独,都要耀眼。”
拇指从眼睑位置向下滑动,抚过唇角。
止于下颚。
裘世焕想要咬嘴唇,但这个习惯性动作很快被江彧的拇指拨开。
“什么样的人会在欢声笑语里独自流泪?究竟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形容你?——是闯入我家,险些夺走我性命的少年;或者任性妄为,认为地球始终绕着自己的淘气鬼;还是在那昏暗逼仄的影室,躲在镜片后舔舐陈伤的小猫?你到底是谁呢?”
裘世焕不安地咽了口唾沫,被戳破心思似乎让这个向来嚣张的孩子有些无地自容。
“大叔不好好看电影,盯着我看干嘛……”
食指点在了唇上,向一侧缓缓抹开,制止了裘世焕答非所问。
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哎,总觉得大叔不会喜欢这个故事啦。听着听着就会睡着?”
“喜欢与不喜欢,不是由你来决定的。”江彧吻在他柔软的嘴唇上,“但这个夜晚很长,关于你的故事。我愿意慢慢听。”
【你姐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很瘦弱,个头和我小时候差不多。】
“坐在椅子上不要动哦。马上就画好了,到时候就可以把你的画像挂在墙上了。”
身材娇小的女孩斜过身体,笔刷蘸起的白颜料在脚下滴成星点。
眼眸透过满室阳光,在对座的小模特身上驻足。
五或者六岁的小模特乖顺地坐在板凳上,膝盖并拢,双手自然置于膝上。
一头引人恍惚的金发独自享受着阳光的青睐,未脱的稚气被罩在一件小号的西装马甲底下,领口系着一个蝴蝶结。
他和女孩有着惊人相似的容貌。
白金色的头发,小动物似的蓝眼睛。如果不加观察,或许短时间内难以分辨姐弟俩之间的差距。
条纹下装堪堪过膝,纤细的小腿线条一路勾勒到了白色船袜间,稳稳地扎进小皮鞋。
【为什么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为什么有意隐藏她的存在?】
【……大叔猜得到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不要嘛。”男孩按着脑袋上的毛呢帽,羞怯地撇过脑袋,“大家交的美术作业都是风景画,可是姐姐要画我……”
“因为你很好看。”女孩将身体移到画布前,吹嘘的口吻随着画笔移动缓慢上扬,“我的弟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男孩低垂的脸孔一下变得绯红。
他尽力保持坐姿,这显然比礼仪课难坚持多了。
长时间维持同一种姿势毁了这个难得的晴天,他的腰背到大腿不断释放出求救信号。
男孩不适地挪动臀部,他只能靠转移话题来分散注意。
“姐姐,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
【……因为啊,爸爸当年想要领养的,只有我一个人。但是姐姐不放心,她不肯撒手,直到见到爸爸本人。】
女孩手里的动作没有停。
“我们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女孩参照着弟弟身上的衣服,无声无息地转回画布前,“每到大人们的休息日,爸爸就会让我挑选一天,开车载妈妈和我出去郊游。”
“啊!我也想出去郊游。”
男孩挺直腰杆,表情看着有些委屈。
女孩笑着安慰他:“别难过,姐姐一定会带你出去玩的。”
“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吗?”
“我想想啊……知道落日吗?”
“在书上读到过,偶尔从房间往外看的时候,也能看到一点。”
【你的姐姐,和你长得很像吧。】
【嗯,姐姐很漂亮。她还会画画,画出来的作品总是惹人遐想。】
“其实落日很漂亮。比任何文字描述出来的都要漂亮。”
“姐姐看到的落日是什么样的?”
“嗯……当你坐在山崖边的观景区,在树荫下铺开一张野餐垫,落日就在那儿了。有风来访的时候,满树的桂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它们的芬芳可能短暂地留在你的裙摆上,也可能去赴一场未知的旅行。可不经意间,你一抬头,就能看见太阳沉入大海,鱼鳞般的波纹在远处荡漾。”
【她都画些什么?】
男孩托着腮,眨动蓝眼睛,像一只盯上了蝴蝶的小猫。
“还有呢?还有别的好看的吗?”
“有啊,世界上有许许多多好看的,好玩的地方——你还没有见过世界上最蓝的海洋,听说就像你的眼睛一样;还有世界的最高峰,我听说它总是白雪皑皑的,甚至能在山脚下滑雪;对了,还有热气球,大大的,什么样的花纹都有。它可以带着我们一直飞到天上去。如果爸爸妈妈还在的话,也许我们四个人可以来一场家庭旅行。”
【她画过天空,山川,大海。只要是她见过的任何东西,都会毫无保留地画给我看。然后向我承诺,总有一天,她会带我去登山,坐缆车。这是她第一次骗我,也是最后一次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