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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玩!”裘世焕高兴地举起胳膊,扑进柔软的床褥里。他攥着被单一角,像只厌倦了逗猫棒的小猫一般蹬开了身旁的玩偶,“不过就在房间里会不会太小了?”
“那我们可以把场地放大到整个房子——”江彧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不过这得征得你父亲的同意。”
裘世焕侧身转向墙上的壁画。在这些古老画作的凝视中,他认真地想了想。
“如果是在家里的话,应该不需要经过爸爸的允许哦。”
“我想也是。”江彧对他笑了一下,“你家有什么不能去的地方吗?”
“书房?因为管家说爸爸的工作有时会忙到凌晨,所以一直不让我随便进屋。”
“除了书房以外呢?”
裘世焕摇摇头:“没有了。”
“那么——”
江彧的话没能说完。
一双手忽然从背后蒙住他的眼睛,象征着美丽与财富的宝石戒指几乎烧到脸颊的皮肤。不用想也知道,裘世焕正毫不自知地将胸膛贴上来,像是没人告诉过他这么做暧昧得像在邀欢。
湿濡的水声在耳边热情洋溢。
“大叔,我已经把规则告诉你了。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吧?”
江彧拉住他的手,笑道。
“那当然。”
裘世焕缓缓松开双手,跪行的膝盖开始朝后退去。
他逐渐抬高音量,仿佛在为在场听众讲述规则。
“——那么,我宣布,第一轮游戏正式开始……啊,在我开始逃跑之前,大叔,记得倒数三十秒才能来抓我哦?耍赖会取消资格的!”
江彧闭眼坐着。他听见床单悉索,听见有人光着脚在地毯上蹦蹦跳跳。
过了大概二十秒,他才跟着心里的倒计时慢慢起身,双手触碰墙壁以稳定姿势。
他没想到裘世焕会这么轻易接受这个游戏,接受他以游戏为幌子的别有用心。
现在想来,和某位控制狂父亲比起来,孩子气的儿子真是可爱至极。
江彧静候至倒计时结束,他不得不睁开双眼,独自面对一屋子的监控设备。冰冷的玩偶在离开它们的主人以后显得更为瘆人,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会根据需要而转动,将房间里的一切记录下来。
江彧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推开了房门。
当顶灯的光线刺痛双眼的一瞬,走廊上的管家向他深深鞠了一躬。老人似乎意识到屋子里不是一个安分的客人,所以快步追上了面色不善的江彧。
“洗手间在转角,只要走到底就能到。”
“谢谢。”
“您的方向错了。”
“我说了‘谢谢’,并不代表我要去洗手间。”
“……客人,请留步。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希望您能待在房间。”管家不依不饶,“如果您需要其他的帮助,我可以效劳。”
“只是一场规则至上的游戏。”江彧对他礼貌地笑了笑,“别担心,我正和可爱的孩子玩捉迷藏呢。老先生,离家出走过的孩子总是需要更多关心。这一点上,我并不需要您的帮助。但谢过你的好心。”
孩子是裘昂的弱点。
这位父亲的做法确实为人诟病,江彧不得不承认,他对裘世焕的控制欲已经到了无法理解的地步。
难以解释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养子产生这种畸形执念。答案可能就藏在某一间屋子里。
想要在这个家中找到答案,非常困难。
江彧连着推开了同楼层的几扇门,得到的只是独立电影院、藏品陈列室、衣帽间、带真火壁炉的用餐室。
通往豪宅另一头的走廊两侧,满是倾斜的全景天窗,尽头就是保龄球娱乐室。
他无法从这些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只能将范围持续扩大,直至覆盖整幢豪宅。从三楼的台球室下来以后,江彧一路都在裘昂的眼皮子底下昂首阔步。
步入一楼的开放式客厅,女佣正在检查茶几内置的小冰柜。
在江彧善意而有礼的请求下,她为客人提供了一瓶冰镇葡萄酒。这间屋子几乎不存在任何有用的证据,当然,也没有裘世焕——小朋友为他找了个非常好的借口,也是最管用的通行证。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他找到一段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墙体内嵌的LED灯带形成一个方向箭,指向下方的照相馆与升降车库。
这间照相馆是非常典型的木质结构,有一个相当宽大的懒人沙发。
江彧试着按下开关,却发现并没有得到回应。他只能在一片漆黑中确认木柜,座钟与各式各样家具的位置。
沿着圆形地毯一路向前,支架上有着一台单反相机,频繁提示电量不足。
江彧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按下了开关。
他翻到很多关于裘世焕的照片。那些不计其数的定格里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裘世焕,从五官越发迷人的十八岁倒退至稚嫩怯懦的七岁,这孩子所有的一切都被相机保留了下来。
十八岁的他面无表情地叼着一束玫瑰。在漫天飞舞的碎纸,淌下的颜料间流成一张永恒的艺术照;十二岁的他身穿马术服,牵拉缰绳,沉默着垂下头去;一直到九岁的少年提起裙摆,脸颊一片酡红。
时间的倒退好像将黑白画面一点一点浸染成了彩色。
从十二岁开始,相机里的少年就变得阴沉淡漠,再也找不回那种宛如幼猫一般,追着零食活蹦乱跳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