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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彧的脑子里无时无刻都是“裘昂”登上谈判桌时,对方从每一个毛孔流露出来的疯狂与嗜杀。
在绵密的海浪里,在每一笔都不断唤起的海边记忆里,裘世焕哈哈大笑起来,牙齿咯吱咯吱地咬紧。
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左臂猛地一挥,掀手就扫开了面前好几个酒瓶。
酱汁沿着桌腿一直往下淌,形成一个暗色的小水坑。
眉骨下赫然仰起一对凛冽的蓝眸。
“有意思,有意思!大叔,你可真有意思。”
裘世焕笑得神情可怖,他左手撑着下巴,中指的宝石戒指在鼻尖来回抚摩。
上半身直接越过满桌狼藉,向江彧扑近。
瞳孔急剧收缩,连眼神里都流露出无法言喻的喜悦。
“那为什么不快点行动?快啊!这多有趣啊。”
江彧被他狩猎者般的眼神吓得呆坐原地。
“快点、快点、快点,你得快点。让一切开始,让火种燃起来。”
他大笑着催促起来,修长的手指拽紧桌布,然后向外舒展双臂。
“我喜欢不自量力的人,我喜欢看他们无处可藏,我也喜欢人们像蚂蚁一样被踩扁——大叔,太有趣了,我喜欢你的计划。”
“要和我一起来吗——到地狱里来,到魔鬼的怀里来……”
最后那一笔极重,刷头在脚踝的阴影里落稳。
船鸣停了,海风与白砂石间肆意张狂的大笑也停了。
江彧的嘴唇洇出一片血迹。
——可以信任裘世焕吗?信任这个……精神异常的疯子?
尽管回报诱人到难以想象,但没有人能承担这么可怕的投资风险。
裘世焕是事件的唯一突破口,一个关键证人。
也是站在灰色地带,不了解动机与立场的不稳定因素。
“结束了吗?”
毯子里的人形从窗边收回视线,舒张着肢体。
“结束了。你可以看看成果。”
江彧点点头,调转画架,向他展示着连皮肤细节都被勾勒得完美无瑕的画布。
“很好。对了,交代大叔的事情,明天记得去办哦。我会把地址留给你,第二天早上它会出现在你的钱包,或者上衣口袋里。”
裘世焕看也不看,随意裹了一下身子就从地上站起来。
他双臂上举,右手扶住左臂外侧,一边拉伸着酸麻的背部肌群,一边毫不遮掩地迈开长腿,走向床榻。
“为什么现在不告诉我?”
江彧不敢看对方。
他低头收拾起画笔颜料,听着弹簧床嘎吱嘎吱响,直摇得心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因为大叔会忘记的。”埋在被褥间的脸庞绽放出恶劣的坏笑,脚尖甚至在江彧的下巴处勾挑一下,“被烟酒熏泡坏了的脑袋,可记不住这么详细的地址。”
“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江彧托起对方的脚后跟,塞回空调被中。
喉头发干发紧,身体的异样感却越发清晰。
这个人,这个只有十八岁,却残忍、好奇、暴力甚至缺乏同理心的孩子,带着一种侵略性的诱惑。
一旦皮肤接触,一旦沾染上一点气味,就会成瘾,就会甘之若饴。
“大叔,我的后背好酸啊。”手臂在枕头上交叉,呈温和恭顺的趴伏姿态,裘世焕不依不饶,毫不避讳地展示着后背隆起的线条,“一个姿势保持了好几个小时。感觉这里痛那里也好痛。大叔,快过来,帮我按按。”
——上帝啊。
按向对方的后背时,江彧只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绑在了火箭上。
他不敢沉下身体,也不敢太过放肆地接触那团柔滑如丝绸般的肌肤。
手指只能按在肩颈处,拇指发力,来回打着旋。
“嗯……”
鼻音重重的,连脚趾都舒适地蜷起。
江彧吞了口唾沫。
“你的身体,还挺僵硬的。”
只要一个不当心,只要再施加一点微不足道的刺激,理智就会断弦,他极有可能忍不住扑上前去。
他会对准裘世焕刻意暴露出来的颈项,留下深深的牙印,他会忍不住以最直接的方式宣称占有。
但这是违规的,这是必然将被踢出局的行为。
因此,他必须默默忍受一切。
额头上大滴的汗水淌落,沿着肱肌的线条流过挣动的指骨,最后,从无名指的绿松石戒指两边分开。
江彧忍不住屈起手指,吻了吻上面的菱形宝石。
“我想,我们的话题还没有结束。”
“嗯哼?”
“太子爷,不要再吊人胃口了。联邦的鬣狗们随时蹲候在门外,而我的脑袋……”江彧敲了敲太阳穴,眯起眼睛,“就吊在看不见的绞刑架上。所以,直接点——我到底还需要拿出什么东西,才能换来你的真诚?”
裘世焕的下巴枕着手肘,视线略带轻佻地侧移。
“真诚?没必要。我的要求很容易实现。”他意义不明地笑着,“——放手去做吧。”
江彧愣在了原地。
他没想过裘世焕居然会放弃所有无理的要求,选择了最没有价值的一种。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会提供你意想不到的助力。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