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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5)

      好了,你别说我师尊了,他平日里忙得很,哪里顾得上这些。
    云殊华闷闷的嗓音响起。
    不说就不说,你看这个。
    江澍晚从袖中取出一串玉质风铃花吊坠,在云殊华眼前晃了晃,暖玉相触当啷响,一下就把他的视线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云殊华从他手中取下,放在掌心端详起来。
    这个东西可以传话,是我费尽心思搜罗各种稀奇珍玩最后找人做出来的,江澍晚说着,又从自己身上掏出一串一模一样的,你一个我一个,日后若是你遇到什么危险,或者在清坞山被人欺负了,捏碎其中一朵与我传音,我随时随地都能感知到你的消息。
    竟然如此神奇?云殊华双目微瞠,若是这些全部用掉了,那不就联系不上了
    没关系,到时候再找人做新的就好了,江澍晚挑眉,你快把它佩在身上让我看看。
    云殊华捏着触感温凉的玉坠,稍有犹豫。
    脑海中一闪而过那道莲纹白衣的身影,以及那人时时刻刻不忘带在身上的玉璧。
    想来那东西对他极为重要,否则断不会在二人第一次相见时,险些因为那块玉坠地而一剑杀了他。
    云殊华思忖了好一会,心中暗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现在也有玉了。
    想到这,他将这串风铃花玉坠系在腰封处,道:今夜出门换的是常服,挂在腰间不大合适,日后我做了好看的玉带,一定把它挂在显眼的位置。
    江澍晚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个少年伏在栏杆处继续聊了一会,大街上忽地千灯尽燃,铺了十里的红。
    是灯会要开始了。
    话音未落,就见渺远处连接着护城河的郊野放出绚丽的烟火,一道道华光点亮昏暗的夜空,将攒聚的浓云照得发蓝。
    要不要下去逛一逛?江澍晚眼含期待,小声提议。
    今夜多云,不见繁星,除了放天灯应当也没什么其他有趣的事,云殊华思索一瞬便答应了。
    二人去楼下付了账款,一同走进人流涌动的大街。
    他们走了,约莫去了灯会。
    沈棠离将茶盏放下,坐姿端正道:景仙尊今日脾气好得很。
    被那个毛头小子贬低了一顿不说,连徒弟也放跑了,眼睁睁地看着人走,竟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
    仙尊大人若再不去,保不齐你那小徒弟就要被我们中域的澍晚拐过来了。沈棠离笑道。
    景梵缓缓睁开眼睛,星眸沉沉,似一汪幽深不见底的寒潭水。
    他将支着额的手放下,墨发随着动作自肩颈滑落,于背后披散开来。
    小华身边的那几个人,寻个机会解决掉。
    沈棠离的动作微微一顿:不如就定在今夜。
    随你。景梵站起身,撩起帘子向外走,一步步下了楼梯。
    虽已入夜,城中仍是万家灯火,街坊巷陌中的百姓三五成群凑在街边小摊处采买,不少搭了高台的店家办了诗会比武一类活动,邀人参加。
    笙歌鼎沸间,年轻的男男女女头戴簪花,盛装打扮,互相邀约着向河边的明火灯会走去,人人脸上盈着火红的明光,透出甜蜜的笑意。
    云殊华同江澍晚逛了一会便走散了,独自一人在这样甜腻的氛围之中愈发觉得难受,便快走几步离开了正在斗诗的高台,将要远离之时,只见一位手持折扇的锦衣公子款款走上前,对着大家作了一揖,道:在下献丑了,今日在下便借着佳节,以河灯为题眼作诗一首。
    竖着耳朵听了半晌,他确定自己毫无这方面的天赋可言,便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向大街东方走去。
    耳边传来由远及近的锣鼓声,云殊华好奇地踮脚凑上前去看了看,原是城中临时组建的一支人马在舞狮。
    舞狮队在售卖天灯的摊贩前绕了几圈,引得一大堆人涌过来看,随即又踩着鼓点远去。
    这位公子,今夜晚风正合适,要不要点一盏天灯许个愿?
    那摊贩主见灯火掩映下,云殊华唇红齿白不似常人,便斗着胆子上前小心问了一句。
    许愿?云殊华指着自己,老板是在说我?
    自然,小公子风流倜傥,却未曾展颜,不如将心事画在天灯之上,将它放飞后便不用再担心了。
    尽管这话听起来无半分逻辑,云殊华还是忍不住笑了笑,说:既然如此,劳烦您给我取来一盏吧。
    摊贩主眼疾手快将背后一盏刚刚糊好的纸灯笼递上去。
    有劳了,请问这盏灯要多少钱?我若是许好了愿,又要将它投往何处?
    小公子,我这是小本生意,只需要您两个铜板,摊贩主扬手指了指不远处飞满天灯的城河处,您画好了前去河边即可,那里的风会带着天灯飞远,若是飞得见不到影儿,您所有的心愿定能一举实现。
    云殊华从身上摸出铜板掷给他,旋即左手接过灯笼,笑道:谢老板提醒。
    他走到一处无人站立的货架前站好,单手将轻薄的天灯在眼前晃了几圈,随即从前襟口袋里摸出快要用完的铅椠笔,轻轻在上方试着写字。
    许是材料特殊的缘故,铅粉在灯笼上留不下任何字迹,且云殊华生怕自己手下一个使力将灯笼扎破,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
    他又凑到摊贩前借了一支毛笔,那摊贩主忙着张罗别的生意,并未管他。
    云殊华右手执笔,蘸了蘸墨汁,思索着写些什么好。
    想了半天无果,不如画一幅画。
    就决定画莲花。
    他轻轻将笔尖触在灯笼纸上,黑漆漆的墨水一触便晕染开来,滩成一大团浓黑的颜色,将他吓了一跳。
    云殊华颤抖着手画了半朵,剩下的却是怎么也画不下去了。
    四周笙乐阵阵,街边谈笑喧闹,无人注意少年此刻为难的神色。
    正迟疑间,忽见一只修长好看的大手自右侧伸了过来,将云殊华的手轻轻攥住,带着那支湖笔游走向上,左侧的手引着他捏紧纸灯笼的骨架,顷刻间,半朵栩栩如生的莲花便画了出来。
    淡淡清莲香气萦绕,景梵在他耳侧沉声开口。
    画莲花不难,小华要认真学。
    云殊华听出身后男人的声音,手指紧张地捏着灯笼纸。
    不知是不是街边红灯映照的缘故,他的双颊悄悄爬上一抹淡绯色。
    第23章 葵藿倾阳(重要公告见作话!)
    景梵比云殊华高出不少,微微俯下.身子,恰好能凑到云殊华的额角处。
    今日他并未穿那身胜雪的莲纹道袍,反倒披着玄色对襟长衫,乌云般的青丝半束半披,少许发丝卷着微风刮蹭着云殊华的下颌,带起少年侧颈上一片麻痒之意。
    柔和的灯光打在景梵俊挺的侧脸上,令他今夜少了几分冷戾,面容柔和些许,较之从前更有人间烟火味。
    云殊华不敢偏过头回应他,脑海中思绪混乱不已,心中一团荆棘纠缠往复,无论如何都扯不开理不断。
    二人交握的手还在由景梵主导着,一点一点将那朵半像不像的菡萏茎叶勾勒完成。
    感觉到少年的呼吸节奏有些乱,景梵将动作停下,淡声道:专心些,不要走神。
    温热的吐息打在耳侧,气氛不知怎的,竟透着些隐而不发的暧昧。
    云殊华霎时一动不敢动,乖乖地让景梵继续在身旁画下去,只觉自己脸上烧灼,肌肤也滚烫。
    这几道笔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怔愣愣地盯着景梵修长的指节,咬着唇,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师尊不是不喜欢和人接触吗?
    这是云殊华第二次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很想观察一下此刻景梵的表情,但想了许久还是没有勇气。
    刚想试探着抽回手,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捉住。
    拿着笔,画一朵给为师看看。
    景梵语气之中含着几分笑意,像是发现了云殊华的窘迫一般。
    我我不会画。云殊华捏着毛笔,眸中有一瞬失神。
    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将灯笼纸翻了一面,循着记忆重新画了一朵给景梵看。
    背后的人缓缓放开云殊华,眸光落在那薄薄的一层纸上:今日是上元节,小华没有什么愿望要许?
    云殊华语塞道:我哪有什么愿望啊身边的人过得都挺好的。
    他也断不会因为这一盏祈天灯就能顺利回到自己本该在的现代。
    虽说在那个时代,自己也是孑然一人,但多多少少都比目前过得更安适一些。
    景梵垂眸,看着少年略显单薄的背影,默然不语。
    大街上的人流结伴向城中河边走去,来来往往之间,云殊华将毛笔搁置,转身将天灯拿给景梵看,露出一个笑容:师尊看看,我画的怎么样?
    是有了些样子,景梵眼中映着摊边的烛火,轻声开口,小华为何想到要画莲花?
    云殊华将天灯交给小贩,托他装好灯芯,等待的过程中小声答道:这些日子在磬苍山上见了不少兽纹牡丹印,此前在中域也曾见过洛圻山的山印,我本想画一个清坞山特有的花纹样式,却怎么都想不出来要画什么。
    偶然想起山上的大家都喜欢莲花,不如就画上一画,也算是为清坞祈福了。
    他接过天灯,心满意足道。
    景梵打量着他的神色,眉目有些松动:喜欢莲花?
    嗯,师尊难道不喜欢莲花吗?云殊华睁大眼睛,我观山上的星筑里有一处注入法力的荷池况且此前风鹤与惊鹤所穿的衣饰上都有莲花纹印的。
    他顿了顿,略有些失落道:可我就没有。
    原是为了这个。
    景梵薄唇微抿:你若是喜欢这些,风鹤自会给你安排。
    随即,他衣袂轻摆,朗声说:手中的天灯若是再不放,就要被风吹灭了。
    云殊华如梦初醒,这才捧着天灯上前几步道:这就去放,这就去放。
    二人结伴在涌动不息的人潮中行走,云殊华稍迟景梵半步,余光便可瞧见他挺拔如松柏的背影,倘若快步跟至身旁,便能看到他深邃分明的侧脸。
    今夜的景梵很不一样,却让云殊华倏然想起刚到清坞山的那个黄昏:竹林萧萧,师尊坐在镜湖旁闭目养神,肃杀的气息消失不见,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寂与澹然。
    想到这,云殊华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侧脸。
    心中莫名其妙道:我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对一个男人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而且明知道他比表面看起来更加危险。
    云殊华将视线投向手中捧着的天灯,暗忖着快速回神,断不能落入景梵的美貌陷阱中去。
    就这样随着人群兜兜转转到护城河旁,景梵撩开岸边垂挂的柳树林,寻了处僻静的地方。
    说是僻静也不尽然,天上的烟火还在放,一下下地点亮河边的游人,无数天灯自河边乘风飞起,结伴奔向天幕,飘向远方。
    头一次放天灯,云殊华还不大熟练,他对着高空轻轻一抛,旋即紧张地看着那灯笼的走向。
    微风拂过,灯芯在笼中摇摆不断,欲暗还明,纸灯摇摇晃晃向上升起,时不时擦着一棵古垂柳的枝条。
    云殊华忍不住伸出双手托了托,尽管并不能碰到天灯的任何一角。
    断不该选择这样的地方放灯,早知道就去找一处开阔的场地了。
    他闭了闭眼,有些懊恼,迅速在心里许了个愿。
    待到睁眼再看过去时,那灯已经飘到同柳梢一般高度,下一秒就要撞到树顶。
    我的灯
    话音未落,一道银白暗芒从眼前快速流过,将那盏灯稳稳当当托到河心之中,同其他天灯聚在一起。
    景梵收回法力,缓声道:这些教过的法术,徒儿都忘了如何用?
    对不起,方才太着急了,云殊华垂下头,还有,谢谢师尊。
    景梵没有应声。
    云殊华过了好半晌才抬起头,小心翼翼向天上看了一眼。
    自己画的那盏灯早已不知去向,那一丛丛灯火渐移向天际,最后缩成明星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河边人群散去,时辰更晚,景梵偏过头,眸色认真地问道:先前曾见小华画过一些星宿图,大约深谙此道。
    星宿图,云殊华眸色一亮,确实会画一些,小时候经常去家乡的天文观星台看星星,久而久之也就会看了。
    语毕,他有些失落道:今夜实在不是观星的好时节,能看到的星星其实很少。
    无妨,景梵定睛道,不如小华说一说,今夜天上都有些什么星。
    ?
    云殊华尚有些不明所以:今夜?
    难道要为师再重复第二遍?景梵话语意味不明,说不上是有耐心还是没耐心。
    师命难违,云殊华指着现下唯一一颗能看清楚的星星说:这颗,叫启明星,它是夜空中最亮的,一般出现于早东方和晚西方。
    它还有个名字,叫金星。
    不过师尊应当不明白它为什么叫金星,估计从前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云殊华正发愁如何解释,忽见身侧的景梵眸色幽深地打量着他。
    金星。
    景梵眯起眸子:你说,它是金星?
    确实是金星我,我没说错,云殊华眨了眨眼,师尊不是我家乡的人氏,应当听不懂这个别称。
    不,你错了。
    景梵眸色渐冷,缓步上前,伸手捏住云殊华的下颌,渐渐使力。
    为师记得这颗星的名字。
    现在为师想问你另一个问题景梵俊挺的五官迎着黯淡的月色,在侧脸处投下或深或浅的阴影,周身杀意尽显,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