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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皇孙五岁半(清穿) 第9节

      惠妃拧着眉,示意嬷嬷接过弘昱抱给大福晋,紧接着在殿中来回走动,面沉如水。
    皇上宠爱嫡孙不亚于太子,看起来天经地义,可也叫她们这些做祖母的妃嫔不好过。生在皇家,说来说去不都是争一个皇恩,她们老了、歇了争宠的心思,也要为儿孙考虑不是?
    惠妃虽对储位有着一二念想,也知希望渺茫。就算拉下太子,还有居嫡居长的弘晏在,若皇上直接越过众阿哥立了太孙,她真是没处说理去。
    不提储位的事,退一步讲,谁不希望孙子孙女得了皇上看重。别人吃肉,她总要分上一口汤吧?弘昱还没有到启蒙的年纪,如今弘晏的宠爱碍不着谁,可再过几年就不好说了。
    老三有弘晴,老四有弘晖,老五家的庶子不算,荣妃与德妃会不在意?
    身处深宫那么多年,谁不知道谁。“长孙聪慧贤明”的传言是她放的,德妃不也推波助澜了一把,想着分薄一些弘晏的皇恩。
    若是成了,指不定也能帮帮胤禔,毕竟太子靠着长孙,占了太大太大的优势。谁知皇上直接认下了传言,今儿又来个准许弘晏与叔伯办差!
    惠妃心道,皇上是不是魔怔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太叫人恐慌。
    大福晋见她如此情态,轻轻闭了闭眼。
    额娘这般反应,不难想象听见消息的爷会如何。她垂眼亲了亲一派天真的弘昱,怔怔地想,她拼死生下的孩子,生来处在漩涡里头,谁都想为他考虑,谁都愿意为他考虑。
    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吗。
    另一边。
    骤然得知太子爷、四贝勒到来的消息,内务府一半人心惶惶,还有吃惊一瞬的,立马恢复了正常神色。
    内务府分为数个机构,家大业大,供了紫禁城几千张嘴吃住,平日里周转的银两不知几何,天长日久就无端生了猫腻。
    特别是代代相传的包衣世家,枝繁叶茂根深蒂固,把控着宫中小选以及各处物资供给,谁也不敢得罪,许多不受宠的主子还需看他们的眼色行事。
    君不见德妃乌雅氏,良贵人卫氏,定贵人万琉哈氏,还有十三阿哥的生母庶妃章佳氏,皆是出自包衣,且膝下育有健康皇子。不说别的,单单是德妃的母族乌雅氏,身为内务府世家之一,隐隐有了领头的趋势;十多年来,为永和宫提供了多少便利,谁也不知道。
    皇上虽提拔了太子的奶兄凌普为内务府总管,以毓庆宫马首是瞻,但内务府众人心里门清,凌普不过充个门面罢了,真正的权,依旧掌握在包衣旗下的管事手里。
    如今上头发话要查,心里有鬼的管事多了去了,也有人镇定自若,心道四贝勒可是德妃娘娘所出,总会帮扶一二,他们着实不必担忧。
    何况太子爷光风霁月,哪里懂得内务府的阴私?就算请出查账的好手,他们也是不怕的。
    至于几个掌权的广储司大管事,八风不动稳如泰山,井然有序地组织好宫人,将一箱又一箱的账簿搬到了院子里,恭恭敬敬等待太子与四贝勒的“检阅”。
    内务府总管凌普不过挂个虚名,平日在毓庆宫当差,统共没来过广储司几趟。而今气喘吁吁地跨过门槛,厉声叮嘱他们面见储君的礼节,管事下人们不敢反驳,齐声应了是。
    “太子爷、四贝勒来了!”有小太监喊了一声。
    没过几息,太子面色含霜大步而来,身后跟着抿唇不语、莫名心虚的四阿哥,众多宫人随从,以及一个极其俊秀,神色乖巧的小孩儿。
    乌雅德胜站在管事行列里,趁着请安之隙,偷偷用余光瞧去,忽然间,与那孩童对上了眼。
    德胜唬了一跳,立马低下了头,半晌惊疑不定。
    这孩子明明看着乖巧,可那眼神,怎么、怎么瞧着如此恐怖?!
    就如看透他们一般!!
    弘晏后悔了。
    他不该来的。
    甫一踏入小院,系统能力就不住呼唤着,铺天盖地的渴望席卷全身,不仅如此,脑中甚至响起了“嘀嘀嘀嘀”的幻听!
    【抄家我在行】,系统能力启动。
    弘晏再也顾不得装乖扮巧,安慰他那心灵受伤的阿玛了。
    他立在原地,上上下下扫描着广储司的账簿,管事,以及管事身后的库房。
    院子里静悄悄的。
    不等太子问话,一道稚嫩却不容置疑的嗓音响起:“来人,将最前列这个金鱼眼的,这个八字眉的,还有长得最丑的,第二列那个眼神乱飘不老实的,给我一一押出来。”
    弘晏伸手,冷静地朝他们指指点点。
    话音刚落,两个随侍身后、存在感极其微弱的灰衣侍卫拱手应是,在旁人的目瞪口呆里,以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冲了上去,迅速扭过几人的手臂,而后重复提拎这个动作,重重将他们扔在了一旁!
    其中有三个广储司大管事,还有一个——
    太子眼花缭乱,四阿哥定睛看去:“……”
    这不是他的亲舅舅德胜么。
    第10章 抄家
    被灰衣侍卫押出来的几人,不仅仅有德胜,还有一个乌雅家的大管事。
    他们就像几千瓦的大灯泡,散发着金钱的明亮光芒,弘晏多看一眼都觉难熬,似乎能嗅到敛财背后隐藏的斑斑血泪;原本被系统裹挟、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情绪,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他们相比,躺在院里的几箱账簿,还有战战兢兢跪在后头的管事,似乎都算不得什么了。
    而在他揪出害群之马的下一秒,系统忽然安静了下来,幻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吸饱了能量一般,满足地窝了回去。
    弘晏扫过地上打滚呻吟的四人——
    他们各贪了十万到二十五万不等,藏匿的绫罗绸缎、珠宝钗环更是数也数不清,吃得脑满肠肥大腹便便,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这也罢了,阿玛藏个银票都要偷偷摸摸的,一国储君尚且如此,狗奴才凭什么呢。
    弘晏前一世的性子,说的好听点儿,叫做利己主义。从小在泥里摸爬滚打,见过诸多人性黑暗,穿越后争宠读书,全带有强烈的目的性。
    至于贪官,哪个王朝没有贪官?
    贪不到他的头上来,他便不会管。虽说有着系统的参与,他与四阿哥成了“知己”,但那些肃清吏治,还天下太平的话,说归说,内心却是不甚在意。
    之前无奈被系统驱使,而今望着这几人,弘晏抿紧小嘴,发自内心生了厌恶。
    他们该死!
    就在这等念头产生的瞬间,忽然有了看不见的剧变——召唤感霎时消散,弘晏的凤眼恢复了澈然。
    重新把目光投向四人,贪污的数目仍旧扫描清晰、显现明了,却再也没了之前的渴望。总而言之,他从莫名激昂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就连装死许久的系统也冒出了头,机械音在脑中响起:“【抄家我在行】,月抛能力升级完毕。新手引导结束,祝宿主使用愉快。”
    弘晏:“……?”
    这狗贼还带升级的??
    院里头,弘晏突兀的操作震撼了一大片人。
    譬如德胜,尚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拎起,而后重重跌落在地,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使得内务府众人齐齐后退一步,又齐齐跪了下来,心下畏惧,抖若筛糠。
    太子顾不得生闷气了。他望了眼灰衣侍从,吃惊道:“元宝,你这是……”
    被弘晏抢了活儿,胤礽没有丝毫不悦,谁叫他气过之后,依旧是个疼爱儿子的好爹。
    胤禛也没有不悦,谁叫他对知己充满信任,他专注地望向侄儿,对灰衣人的来历有了大致猜测,而后皱眉瞧了德胜一眼,神色莫测。
    系统升了级,却留宿主一人独自面对困难场面,弘晏僵硬一瞬,仰头看向阿玛四叔,绞尽脑汁地圆场,目光极其真诚:“……这几个管事,浑身散发着臭味儿。他们不是好人。”
    听着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太子却没有笑,四阿哥同样没有。
    都说年幼的孩子看得清人性善恶,想到此处,太子肃然了面色,把手背在身后,给四阿哥使了个眼神。
    胤禛略微颔首,上前一步就要开口——
    除了德胜以外的三人面色大变,像是察觉到灭顶危机一般,一骨碌地爬起身来,也不嚎了。
    金鱼眼砰砰砰地磕起了头,涕泪横流道:“太子爷冤枉,四贝勒冤枉!奴才身为乌雅氏的族人,日日为了广储司耗尽心力,更是得过贵妃娘娘、德妃娘娘的夸赞,怎会是这位小、小主子口中的坏人?奴才冤枉啊!”
    骤然得知上头要查,他们做好了应对的一万种方式,哪知竟忽然冒出个小兔崽子,还这般不讲道理。
    金鱼眼心里头又恨又怒,他身为德妃的远房族叔,虽为旁支,在乌雅一族的话语权却是足够,何时受过这等气?
    一时间,院子里吵吵嚷嚷不得安宁。几人辩解的辩解,求饶的求饶,唯有德胜回过神后分外羞恼,悄悄瞅了胤禛一眼,也不开口说话,他跪在原地,掩饰不住面上那抹轻微的傲然。
    广储司多的是人清楚他底细,包括内务府总管凌普。
    凌普瞧见这幕暗暗可惜,太子爷与小主子怕是都不知道,这好赌的草包就是德妃的亲兄长,也是四贝勒的亲舅舅!小惩可以,大罚怕是没戏喽。
    太子被他们吵得头疼,唰一下沉了脸。凌普见此一个激灵,紧接着大声喝道:“大胆,什么小主子,这可是皇长孙殿下!怎么,你们竟敢违逆小爷的意思?”
    在这宫里头,皇阿哥们称爷,皇孙称为小爷也未尝不可,话音落下,众人大惊,金鱼眼深深打了个哆嗦。
    他连忙叩首,不敢再暗骂什么小兔崽子,口中叫冤道:“皇长孙殿下饶命!”
    “小爷饶命啊!奴才平日绝不敢玩忽职守……”
    这几个狗奴才,话里话外都在求一个证据,否则就是冤枉忠臣。
    若是从前,太子早就不管不顾地将他们下狱。可如今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这儿,需要顾虑的太多,况且牵扯到四弟的外家乌雅氏,甚至宫里的娘娘,没有切实的证据,他还真不能将他们如何。
    只有查到贪污或藏匿的银两有多少、去了何处,才能定下罪名。
    “给孤闭上嘴!”太子面沉如水,眸光转向装满账簿的木箱,在金鱼眼窃喜的眼神中摆了摆手,“来人,查查广储司历年的开支,看有无疏漏与瞒报之处。”
    四阿哥眉心越发紧皱,观那些奴才劫后余生的表情,就知这账簿肯定有猫腻,且是查不出来,隐藏极深的猫腻。
    二哥虽派遣了詹事府的查账好手,可广储司的事务分外庞杂,又要到查到何年何月去?
    还有德胜。想起皇上同他说的那个“理”,胤禛神色晦暗,瞥见德胜面上的洋洋得意,半晌,他的眼尾浮现一抹戾气。
    忽然有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胤禛低头望去,听见弘晏小声说道:“四叔,你别担心。”
    莫名的,胤禛心情开始转好。他轻轻应了一声,揉揉侄儿嫩乎乎的耳朵尖,抬头之时,重新恢复了平静冷冽。
    “阿玛,咱们先不急着查账。”弘晏开了口,声音软软的。
    他蹭到太子身旁去,轻飘飘望向跪着的四人,包子脸一派天真,“问出他们的住处,逐步查验不就好了?我猜,说不定有藏银茅厕的,有养七八个漂亮姑娘的,还有开凿暗门放置赃物的,甚至有偷盗九尾凤钗的呢。”
    提起“藏银茅厕”,金鱼眼浑身一抖;
    提起“漂亮姑娘”,最丑的瞪大眼睛;
    提起“开凿暗门”,八字眉瞳孔一缩;
    提起“九尾凤钗”,德胜脊背冒出冷汗。
    用这样天真的语气,说出这般杀人不见血的“箴言”,凌普心尖一抖,愕然又敬畏地朝弘晏看去,小爷他——
    广储司众人鹌鹑似的抖啊抖,闭紧嘴巴不敢出声。
    四阿哥原也没有如何,可听到凤钗的一瞬间,猛地攥紧了掌心。德胜疯狂朝他使眼色,他权当没看见,唇线绷得很直很直,没有半点弧度。
    太子凤眼如刀,环视小院片刻,牵了弘晏的手缓缓道:“绑了几个狗奴才,即刻备轿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