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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墓 第39节

      元源刚扑到她避开第一支箭,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几十支箭都从后面追上来,目的很明确,每一支都是朝着杜平。
    他们站在狭隘的通道上,避无可避。元源又压在她身上,没带武器,姿势更是难躲,闪避不及之下,小腿已中了一箭。
    杜平一脚把他踢到转弯处:“傻子!快躲!”立刻起身一个翻越逃开。
    前面就是甲板宽敞处,也好施展开来,杜平拼命往前跑,正要开口喊师兄们帮忙,忽然传来了声音:“漏水了!漏水了!船底漏水了!”
    “快去帮忙!赶紧补上!”
    “混蛋,有人在下面凿了口子!”
    杜平闻言,脚下一顿,脸色异常难看,有人为了置她于死地不惜拿整船人陪葬。跑到宽敞处,她刚要松一口气,一支长箭迎面而来,箭端还包着一个黑黑圆圆的东西!
    一瞬间,她就认出来这玩意。
    是火药!
    杜平瞳孔骤缩,任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也吓出一身冷汗。
    无处可躲,她即时做出决定,飞身跳入水中。
    轰的一声,小半边船舱被炸塌了。
    她从水里冒出头来,这才看清楚,船的四周飘着好几个小筏子,每个筏子站着三个黑衣人,一起围攻捕杀。
    杜平抬手一抹脸上的水,目光环顾一周,冷笑。
    黑衣人们明显注意到她的行踪,看到她冒出头,齐齐将弓箭对准她。
    杜平脑子飞快运转,这些人只露出一双眼睛,从露出来的肤色来看,一看就是长期生活在水边习惯水性的人,她自知自己水性普通,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水中作战她绝无胜算。
    她掉下来的位置水流最急,对方明显是瞄准方向下手的,她那三脚猫的水下功夫快坚持不住了。
    “哪条道上的人?”杜平扬声问,“我不问主顾,但不管你们收了多少钱,我出双倍。”
    回答她的,是十数支破空而来的箭矢!
    杜平连忙将整个人扎下水去。
    闭息几数,她急急冒出水来透气,大声加一句:“我出十倍!”
    钱财乃身外之物,这时候命最要紧!
    回答她的,是又一阵密集的攻击。
    杜平喝江水都快喝饱了,脑袋蒙在水里都不敢冒出来了,可是不冒出来又会窒息而死,是被箭射死还是被水淹死?这两个死法她都不喜欢!她还没活够呢!
    这个时候,她只希望来一波大浪头,把这些竹筏子都给掀翻,看他们还怎么射箭!
    不,不不,这样也不行。
    这群人水性比她好,真在水里被围攻她怕就没有活路了。
    杜平头一回遇到危及性命的事,左思右想之下,竟找不出万全之策。她忍不住又冒出头,大口大口喘气,一边呼吸一边躲避。
    前方有两个黑衣人似乎没了耐心,身躯一跃投入水中,从身上拿出匕首,快速向她游来。
    杜平欲哭无泪,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想逃,游得没对方快;想反击,身上没有武器,就腰上还缠着惯用的鞭子,可是水里鞭子哪有匕首好使?
    她正与黑衣人在水中缠斗,头顶上又有箭矢袭来,且准头极好,避开那两个黑衣人,只往她身上招呼,她的发髻都被射散了,湿淋淋贴在身上。
    杜平觉着今日在这里,恐怕小命休矣。
    千钧一发之际,元青终于找到她的位置,焦急如焚,左脚轻轻一勾,船板上的一块碎木挑入手中,狠狠向前砸去,力道十足,破风而去!
    一个黑衣人的脑门立刻被砸出血,整个人向后仰去。
    元青手持长剑,飞扑下水,迅速向郡主游去。
    两人虽无话语,可默契十足,杜平立刻缠住剩下一人,元青已游到面前,三两下就将长剑当胸刺入,鲜血染红了江水。
    杜平气喘吁吁,笑望过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呐。”
    元青一怔,立刻反应过来下半句是什么,脸又开始红了,他有些生气:“都这时候了,你还开玩笑,赶紧到船上去。”
    杜平一挑眉,突然反应过来有一会儿没箭矢攻击了,目光向四周望去,看到那些竹筏子不动声色向一条支流小道退开,她眨眨眼,怎么不打了?对方明明还有优势。
    突然,元青猛拉她一把,声音是从来没有的急迫:“快往前游!”
    杜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看之下,大惊之色。
    一波巨浪从外水道那里涌过来,从势头来看,很快就能把他们打散。
    两人飞快向船游去,元青速度更快,可他还要一手拉着杜平,明显快不过浪头,漫天潮水中,他刚刚够到船只边缘,最后只来得及拉下一条葫芦。
    水流滚滚,将他们两人都推出去,一浪接一浪。
    元青紧紧抱住杜平,只希望不被冲散。
    他必须护住郡主。
    两人也不知道被冲到了哪里,幸运的是,浪头平息的时候两人还在一起,原来杜平已默默将葫芦绳的另一头系在元青腰间。
    她浮在水面上,仰头望着天空,湛蓝如水洗过般,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竟然活下来了。
    杜平看着看着,慢慢笑了,一开始是轻轻的笑,然后越来越大声,仰天大笑。她转头去看元青,扶住他的肩膀,激动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元青看她,点头,冷静指出他们仍处于危险之中:“先游到岸上去。”放眼望去,已能看到远处的岸,但真正游到不知要花几个时辰,春天的江水仍是凉凉,他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腿,眉头微蹙,问道:“还游得动吗?”
    杜平心情很好:“没事儿,慢慢游总能到岸上的,大不了在水里多泡一会儿。”
    元青道:“我的腿受伤了,可能撞到暗礁了。”
    杜平骤然收笑,一怔,目光向水下望去。
    元青道:“不是大碍,只是折了,只能靠两只手游了。”顿了顿,担心郡主在水里泡太久,“或者你先游到……”
    “闭嘴。”杜平一口拒绝,“不就是慢一点吗?多大点事儿。”她松松筋骨,葫芦绳还连着两个人,率先向前游去,“我在前面使力,你后面跟上。”
    她发了力,一下子没拖动,停了停,向后望去。
    元青很平静:“……我有点重。”
    杜平上下打量:“看不出来啊。”
    元青自小练武,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是结实紧致,看上去清瘦,可重量却不小。他被郡主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移开目光,“待会儿我们两个一起用力。”
    杜平点头,转过身去喊一二三,两人一起发力,果真顺利向前游去,速度虽不快,但总在一点点前进。
    她在水下耗费太多力气,精神又一直紧绷着,其实全身都酸痛,幸好背对着元青,他看不到她咬牙的神情。
    又游了好一段距离,一阵风吹来,杜平打了个喷嚏。
    元青皱眉,老话重提:“郡主,要不你先……”
    “闭嘴。”用脚指头都能猜到后半句是什么,杜平板着脸,任冷汗滑下额头,“再啰嗦我就要揍人了!”
    元青听话地闭嘴。
    杜平犹不放过他:“你腿都断了还不老实,哪怕我先上岸去喊人帮忙,这期间你不小心淹死了怎么办?”
    “我不会……”
    “闭嘴。”杜平打断他,“你如果真淹死了我一辈子都会内疚,整天郡主郡主地叫,我们都喝酒为盟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那天喝的是水。”
    杜平噎住,哼一声,继续说:“我先上岸能干嘛?我也人生地不熟啊?我能找谁帮忙?我身上又没钱,雇人都雇不到……”说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他们身上没带钱,这么一副狼狈样子,没得吃没得住,到时候怎么活?她这辈子从出生到现在,还真没过过没钱的日子。
    杜平顿住,连之前不要回头的念头都忘记了,回过头,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你身上带钱了吗?”
    她的额头上都是冷汗,嘴唇发紫,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不复往日气势,有几分可怜。
    她一定很累。
    元青定定看着,这回学乖了,没再说你先上岸之类的话,只道:“没钱。”
    杜平长叹一声气,怎么办?到时候怎么赚钱?她又不是承业哥哥,只要画一幅画就财源滚滚,一想到那个名字,她心中抽痛,吸吸鼻子,将思绪放回眼前,努力动脑筋:“这样吧,上了岸,你就去化缘。”
    元青:“……嗯。”其实他没化缘过,灵佛寺有钱得很,不用化缘。
    “我想办法去做工。”杜平努力扒拉着脑子里对市井生活的印象,“我长这么漂亮,肯定多的是地方愿意用我,不怕赚不到路费。”
    元青:“……”不,这说法有点不对劲。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游,时间过得不知不觉,注意力引开了,身上也没那么累了。江岸近在眼前,估摸着也就两三百米了,前方望过去像是一个小村庄。
    杜平身上来了劲,心想天无绝人之路,村民大多朴实,到时候借一口粮食,再借一个地方住,应该不是难事,元青的伤口必须要尽快处理。
    她扑腾着往前游,总算扑到了岸边,欣喜若狂:“到了,到了!”
    元青也抬起头,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村里大多都是男人,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正好在钓鱼,那汉子嘴角叼着根草杆子,看到生人,眼睛一亮,目光主要放在杜平身上,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不怀好意道:“哟,水里游来个大美人,兄弟们,过来看!”
    杜平表情僵住了,觉得不妙。
    元青叹气,他游历经验丰富,在她身旁轻声说,“好像是个贼窟。”
    语音刚落,一群大男人已经围到他们面前,虎视眈眈。
    第43章 【一更】比窑子里的头牌……
    村子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村里几乎都是青壮年的汉子,一眼望去,都没看到一个女的在外行走。
    杜平只消一眼,心里有了大致判断,硬碰硬绝对讨不了好。
    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身体的形状都被勾勒得清清楚楚,这样走上岸去,若被京城那帮人知道,只会仰天长叹她失了名节失了礼教……哼,可她不在京城,天高皇帝远。
    杜平低垂螓首,轻咬柔唇,完全一副弱女子遇难的姿态,环抱着胸口,犹犹豫豫爬上岸。直觉告诉她,必须先示弱。
    “哈哈哈哈哈,”一个汉子大笑,等不及这小娘们慢慢吞吞的动作,一把扛起她放在肩上,“这娘们儿生得好,我拿去献给大哥。”
    “啧啧,你这马屁精。”旁边有人眼红。
    “马六,这不是大哥的菜,你还不如直接送到虎子哥炕上!”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剩下几个人把元青抓上来,用绳子捆结实扔一边。元青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手指深深掐进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