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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0章——不思量、自难忘

      南康公主问道:“无双,你混到我身边就是想找机会杀了当今皇上报仇,对不对?”
    “对!”齐楚嫣冷冷的答道:“他杀了我全家六百多口人,就算他是你的哥哥我也要杀了他报仇。”嘴上说话,手中悄悄握紧了青竹杖,随时准备出手。
    南康公主全没留意到她的动作,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也是,我四哥太野蛮了!那两年他乱杀无辜,以致很多忠义之士蒙难、真是人神共愤;尤其是诛杀当世大儒方孝儒,令多少百姓寒心啊...!”
    听到这,齐楚嫣放松了竹杖,“母亲,你不会也恨朱棣吧?”“怎么说他也是我的亲哥哥...唉,做错了事情终归是要遭报应的,”南康公主抬起头来,“他杀人、人家杀他,因果报应谁也挡不住的。但是无双,正如东方中愈所说,别让国家乱了、别让黎民百姓遭殃就好。”
    方中愈和齐楚嫣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有理有节的话来,齐楚嫣说道:“母亲,多谢你能理解我们。”
    “有什么可谢的,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的,你们俩都坐下吧!”南康公主说道:“这回能说说你们的真实身份了吗?”
    方中愈怕她使的缓兵之计,连忙向齐楚嫣使眼色,不料齐楚嫣并没有看他,“母亲你猜对了,南宫无双是假名字、我的真名是齐楚嫣,我父亲是齐泰。”
    “哎哟!”南康公主惊讶道:“你是齐泰之女啊...我的天!怪不得的,那...他的东方中愈怕也是假名字吧?”
    “是的,”齐楚嫣望向方中愈、方中愈急忙向她摇头使眼色,齐楚嫣微微一笑,说道:“母亲,反正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就算我不说你到礼部也能查出来我的身世,但是中愈哥哥的真名我可不能说。”方中愈这才放下心。
    “好吧!我能理解,”南康公主转而说道:“朝里的事我是从来不问的,我只对...东方中愈,解缙他...他还好吧?”
    方中愈脑中猛然一闪,刚刚在花园里他提到解缙的名字时南康公主发出一声惊呼,这说明她和解缙关系不一般,哎!解缙叔叔写的那首词...该不会就是在怀念她吧?
    “你怎么了,中愈哥哥?”齐楚嫣见他扬头出神、对南康公主的问话置若罔闻,纳闷的问。
    “哦...没事,”方中愈试探着说道:“解叔叔身体挺好的,不过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他好像在思念一个女子,奇怪的是这个女人人又不是他的夫人...。”
    “那他是在想谁呢?”南康公主急切的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出来时解叔叔在写词,刚好被我看到了...”方中愈脑力极好,当下便把那首词诵读了一遍,“公主殿下,我感觉这首词是写给你的?”
    南康公主忽然红了面孔,“不...不可能,这么多年了他...他怎么还会记得我?”方中愈知道自己猜对了。
    齐楚嫣凑到南康公主身边坐下,轻声问道:“母亲,你年轻时是不是喜欢解叔叔?”
    “去!净胡说八道。”南康公主嘴上斥责,脸色却更红了、像怀.春少女般羞涩。齐楚嫣笑起来,“这有什么,美女爱才子是很正常的事情呀!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还不承认呀?”
    南康公主轻叹了一口气,“都是陈年旧事了,还提它做什么?”“说说嘛,”齐楚嫣抱了她的胳膊撒娇的摇晃,“我的秘密都跟你说了,你却守着自己的秘密不肯说啊!”
    “其实也没有什么,”南康公主拗不过她,只好讲道...
    洪武二十一年,二十岁的解缙高中进士。到殿试那一天,因其少年便有神童之名、成年后更是名动大明朝,所以南康公主也和其他姐妹一起偷偷跑去观看。
    当时的解缙身体并未发胖,也是堪称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书生,正值二八年华的南康公主难免一见心动;尤其是解缙在朝堂之上出口成章、应答得体,俱显学富五车之才华横溢,更令南康公主倾心不已。
    那时的南康公主也如宝庆公主一样、敢说敢做,她竟然女扮男装溜出宫去找解缙、故意找些难答之题去请教;解缙每每都能答出,一来二去的两个人越混越熟。
    女扮男装终究维持不住多少时间,很快解缙就发觉了破绽,南康公主这才表明身份、让解缙去向自己父皇提亲。可是这种事情哪有自己提的道理,解缙便求了韩国公李善长帮忙。
    李善长也认为这是件好事,便一口应承了,没想到跟朱元璋一说朱元璋把头摇了又摇;他认为解缙锋芒毕露、还缺乏涵养、应该闭门修身养性才行,非但不同意他和南康公主的婚事、居然还让解缙之父领他回家去。
    从那时起,一对有情人便被生生拆散了,自此再没有见过面。临别的那一晚,南康公主溜出宫去同解缙相会,两个人哭得跟泪人相似。
    后来,朱元璋做主把南康公主许配给东海候胡海之子胡观,她也随着夫家离开了南京城。再后来,洪武三十一年、解缙再度入朝为官,可惜的是两个人已经远隔千里、只偶尔从别人嘴中听到一点消息...
    这段情事虽然没有梁祝那样曲折、悲壮,实则与之同出一辙,方中愈心中感叹说不出话来。
    齐楚嫣感慨道:“你比我和中愈哥哥还不幸,我们相隔六年终于再次相会,可是你们这二十多年竟然...洪武皇帝也是,他怎么非得棒打鸳鸯啊?”
    南康公主叹息道:“其实我父皇说的也对,那时的解缙确实有些少年轻狂。唉...其实他就是这种性子,建文朝、本朝都被贬多次;才学是才学,他总学不会做官。”
    方中愈听她语气之中有怨哀、又有惋惜,知道她还不能忘却旧情,便问道:“公主殿下,这时你二人同在京师、何不见一见?”南康公主闻听呆了呆,喃喃说道:“我们都已风烛残年,还有见的必要吗?”
    “什么风烛残年?”齐楚嫣说道:“你才多大年纪啊!是风韵犹存才对,既然你想着解叔叔、解叔叔也想着你,为什么要苦苦守望呢?”
    南康公主本是有心的,只是不好意思马上同意,这时故意说道:“我想着他,谁知道他想着谁?也许那首词根本就不是为我写的呢!”
    “这个好办,我回去帮您试探试探。”方中愈就此告辞,立刻返回仇府。他没有骑马,所以没走大门、就近从东墙跳进去。
    刚上了墙头,方中愈看到一个人影在正房前闪过,他也没声张想悄悄过去看看是谁;没想到落地时踢到石子发出了声响,那黑影转忽间就不见了。
    方中愈几个起落赶过去四处查看,忽见管家张永和从房山后转出来,便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张管家陡然看到他吓了一跳,“哟,是大爷啊!我四处转转,怕有不相干的人进来。”“噢...管家辛苦了,”方中愈又问:“我刚刚看到一个黑影,你看到没有?”
    “没有啊,”张管家答道,“大爷,你看到的是我吧!我刚从这走过去。”“可能是吧!”方中愈嘱咐他去休息,自己转了转没发现什么人才回到正房。
    此时已经近二更了,解缙却没有睡、呆呆的坐在书案前。方中愈只张了一眼便退出来,转身出去到厨房拿了些熟食和白酒回来,在自己这屋桌上摆好了才喊道:“解叔叔,何必一个人苦闷呢?侄儿陪你一醉可好?”
    隔了一会解缙才走过来,看看他纳闷的问:“中愈,出什么事了,怎么大半夜的喝酒?”方中愈故意叹气道:“心中有事难以入睡啊!”
    “你年纪轻轻的,有什么心事?”解缙坐下来,拿起酒壶倒酒。方中愈说道:“解叔叔此言差矣,年纪小就不许有心事吗?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多少年也不能相见!”
    “哎?”解缙惊疑道:“青梅竹马...我记得当年你父亲不是给你定了齐尚书的女儿吗?难道你还有别的两小无猜?”
    “没有,我说的就是她。”方中愈立刻转移话题,“解叔叔,你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解缙白了他一眼,“没大没小的,拿你叔叔取笑?”
    “我哪敢啊?”方中愈笑着说:“您不说我也知道你的词是写给谁的。”解缙疑惑的看他,“你知道...你小子是诳我吧?别说我没有,有也不说。”
    “我当然知道你有。”方中愈伸指在酒杯中沾了一下,在桌上写下南康二字。解缙看了不禁瞪大了眼睛,“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方中愈说道:“我刚刚见过南康公主,她说她心里也在想着一个人,唉...既然解叔叔不认识她,那还是我弄错了。”
    “别...不是...,”解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中愈,你怎么能见到她呢?”“那你就甭问了,你就说你的词是不是写给她的吧?”方中愈问道。
    解缙叹了口气,“是又能怎样、不是又能如何?今生已矣,只能期待来生了!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啊!”端起酒杯来倒入口中,不觉呛了一下狂咳不已、酒水顺着胡须流了一胸,意态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