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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7)

      路上,萧雪扬无意间瞥见张妁的掌心中有一个深深的齿痕。
    血珠都凝结成了暗红,被她笼在袖中,若隐若现。
    她看了看聂秋,知道他早就发现了,只不过不想多管闲事而已。
    聂哥她放慢步子,落下两步,小声地喊道。
    你想去就去。
    于是萧雪扬从药箱里取出一卷纱布,快步走上前去,撕下一截递给张妁,先处理一下伤口吧,这样好得快一些,免得以后遭罪。
    劳您费心,不过是狗咬出来的伤口罢了。
    话是这么说,张妁还是接住了她递过来的纱布,草草地缠了几圈,遮住那道齿痕。
    又是猫又是狗,依张妁所说,这贾家里养的小动物还真挺多的。
    这个玩笑般的念头在聂秋的脑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散去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镇峨王与前魔教教主常锦煜的那件事,不知道方岐生听说了之后会不会即刻动身前往镇峨府。
    还有一点,他回去之后得赶紧把戚潜渊的那件事告诉方岐生。
    如今还不知道周儒具体准备怎么做,要是他那头提前动手,出了什么岔子,聂秋觉得不止是他,或许牵扯到的所有人都会将性命搭在这上面。
    聂秋不太想告诉方岐生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既然要说,那肯定避不开戚潜渊手握他把柄的这一点,以及几年前他们之间的交易。
    也避不开沉云阁的覆灭,他难以愈合的狰狞伤疤。
    尽管方岐生不是多事的人,聂秋不想说,他肯定也不会多问。
    但聂秋不想瞒。
    他当初答应过方岐生。
    那时候他们或许是在谈论师从何处的这个话题,方岐生问了他,聂秋顺势就答了。
    我师从沉云阁你自然没听过。沉云阁,五年前就只剩我一个弟子了。
    为何?
    残阳似血,霞雁城城门半敞,门边驻守的官兵正打着瞌睡,浑然不知有人到来。
    而聂秋拨了拨刀穗子,仰面看向逐渐暗沉的天际,说道:现在还不是倾诉往事的好时候。若是等到有一日,云开月明,繁星漫天,趁着此种时机,我再同你说吧。
    何时能云开月明?何时能繁星满天?
    聂秋想,他那时候说的大抵是托词,只带了三分的真情实意。
    可如今两人也算是熟稔,有了过命的交情,当初的随口一提就不能当作玩笑话。
    说是肯定要说给方岐生听的,找时机也是需要找的。
    聂秋心中暗叹一声。
    戚潜渊的事情,沉云阁的过往,再加上无意间丢失的剑穗,他有太多事情要解决了。
    欠方岐生的人情债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
    想到这里时,三人已经走到了贾陵昌的书房门口。
    里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争吵声,紧接着,书房的门嘭地一声被推开了。
    贾昭阴着脸走了出来,眉头紧皱,他的视线微微扫过,便看见了旁边的聂秋等人。
    他的肩头还沾染了干涸的血迹,暗沉的颜色遮住了他衣服上绣着的那只雀鸟,蜿蜒而下,从脖颈到手腕那一线都布满了点点血斑,宛如扭曲盘桓的荆棘,端的是十分狼狈。
    撞上了张妁的视线后,贾昭的眼神明显闪躲了一瞬,轻轻啧了一声,转身就走。
    都说贾家三位公子,大公子处事得体,成熟稳重;二公子情绪内敛,寡言少语;三公子性格外向,平日里虽然骄纵了些,可胜在会讨人欢心,贾家个个都把他当成个宝贝。
    亲眼见到之后,聂秋觉得传闻果然不可尽信,这后两位与传闻所说的可是相差甚远。
    张妁倒不觉得尴尬,抬高音量说道:家主,我带着聂公子和萧姑娘过来了。
    在得到贾陵昌的应允之后,她摆手让二人进去。
    书房内,座上的贾陵昌正揉着额角,看来刚刚是和贾昭经历了一场恶战,烦心得很,看到聂秋和萧雪扬进来之后,脸色才缓和了许多。
    大致问了一下张妁的身体状况后,他称赞道:不愧是萧神医的女儿,医术果然与你爹一般高超。
    萧雪扬腼腆地笑了笑,我还差得远呢。其实妁夫人身上是蛊虫在作祟,我不过是写了张祛除蛊虫的药方子,其他的也没做什么。
    就凭之前来过的郎中丝毫没有想到这一点,萧姑娘,你就比他们更胜一筹了。
    贾陵昌抬了抬手,唤了下人进来沏茶,聂秋和萧雪扬这一晚已经喝得够多了,所以只是象征性地抬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算是给贾陵昌一个面子了。
    看着聂秋喝下茶水,贾陵昌这才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神情严肃。
    贤侄,萧姑娘,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听说你们最近与魔教走得很近?
    聂秋事先从张妁那里听说了,也没有太惊讶,点了点头,承认了。
    而萧雪扬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贾家主怎么会认为我是魔教中人?
    此前,左护法来过一趟,他和我说,若是找不到医治张妁的人,便可去寻萧姑娘过来,顺便也能与贤侄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贾陵昌沉默片刻,难道并非如此?
    萧雪扬听没听明白,聂秋不知道。
    但他算是听明白了。
    这话应该是方岐生透露给周儒的,他早该猜到,方岐生拿出了十二分的耐性和宽容去面对一个人的时候,哪可能仅仅是抱着单纯想要报恩的念头。
    且不谈那位去给方岐生寻草药,至今未回皇城的郎中典丹,就说这两任魔教教主与朱雀门之间僵持不下的关系,也该知道他们其实很缺这类会医术的人。
    方岐生这是想直接把萧雪扬给拉进魔教。
    萧无垠的名气大,脾气不好,若是逼急了还会翻脸,所以萧雪扬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当然,要是借助萧雪扬,把萧无垠也拉过来,那就更好。
    所以方岐生从来不反对萧雪扬找上门来絮絮叨叨地聊天,扰他清闲。
    所以方岐生眼见着萧雪扬和黄盛的关系一天天变好,也没有出言反对虽然他一开始让这两个人住一间房是为了膈应黄盛,但是这个结果对他来说也不坏。
    聂秋深吸了一口气。
    如此抱有目的性的举动,叫他也不知道这位魔教教主所说所言,究竟是有几分真了。
    萧雪扬隐约明白了贾陵昌的意思,她侧头看了看聂秋,总感觉他的情绪怪怪的,和刚进门的时候完全不同,甚至甚至带了一丝怒意?
    她还从来没见过聂哥生气的样子,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这是不是她的错觉。
    于是萧雪扬只好收回视线,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答道:您说的也没错,是这样的。
    那就好说了。贾陵昌的手指轻点膝盖,我也不瞒你们,贾家已经与魔教达成了协议,贤侄你也清楚,如今几大商贾世家都未接触魔教,是我贾家做了第一人。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五指朝向张妁,你们或许知晓,张妁,她是镇峨王之女。如今魔教亟需扩张势力,需要镇峨王的帮助,所以免不了和她打交道。魔教与我贾家、镇峨张家都是互帮互助的关系,而萧姑娘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贤侄你又身为魔教右护法,此次前来还带了礼,让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聂秋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理解贾陵昌的想法。
    所以,若是二位不嫌弃,可以与我儿贾昭结拜。
    贾陵昌总算是吐露了真实想法,如此一来,魔教与贾家、张家的关系更加亲密,二位有什么难处之时,我贾家也可以出手相助。
    是贾昭,而不是钦定为下任家主的大公子,更不是最受宠的三公子。
    若是魔教这边真出了什么事,贾陵昌直接把贾昭推出去,说二儿子年少不懂事,净是结交些狐朋狗友,而他身为家主对此全然不知情,就能摘得干干净净。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真要牺牲个贾昭,对于贾家来说也算不上什么。
    贾家的公子有三个,而小姐却是有七八个之多,个个聪慧过人,心思活络。
    忽然又多出个义兄来,萧雪扬有点儿没法接受,不过也没有搭腔。
    因为聂秋应了下来,她也没有理由不同意。
    贾陵昌见他们二人没有意见,显然心情好了许多,让下人去请回去换衣裳的贾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聂秋:气到深呼吸
    来了来了,我最喜欢的吵架环节就要来了
    第99章 、真假
    此后不必赘述, 贾昭事先是知晓这件事的,他将那身沾满了血迹的衣裳换了后便回到了贾陵昌的书房中,与聂秋、萧雪扬二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燃香结拜,按手印立誓。
    也幸好贾家不兴江湖那套歃血结盟的方式,整个结拜的过程简单又方便。
    眼见着时间已晚, 贾陵昌就没有多做挽留,和贾昭亲自把两人送至了贾家的大门。
    亥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街上空荡荡的, 只有风声在沙沙作响。
    萧雪扬沉默了半晌, 发现聂秋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忍不住试探道:聂哥,我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
    是不是生气了?
    这半截话被她咽了下去, 还是没说出口。
    没有。聂秋神色如常,仿佛之前的种种只是萧雪扬的幻觉罢了, 他回应道,没有不开心, 只是有点累了, 想早点回客栈休息。
    哦,好。萧雪扬垂下眼睛, 轻轻踢开脚边的小石子,那个, 我听说如梦坊有好几个擅长歌舞的大美人,许多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就只是为了看上她们一眼。我以前从来没去过这些地方,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趟, 想去凑凑热闹。明天,若是你们都有空,就把方教主也叫上吧,还有黄盛,我们一起去瞧瞧她们是否如传闻中一般美若天仙。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而去,我可以告诉你,见过了张妁之后,其他的女子恐怕就难以入你的眼了。
    萧雪扬想到张妁就头皮发麻,摇了摇头,张妁我可不敢与她呆在一起了。
    随即又央求道:就去一回吧,我看看就走,肯定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我不保证方岐生明天也会去。
    尽管没什么兴趣,但聂秋还是应了下来。
    萧雪扬笑嘻嘻地说道:知道啦,你劝劝方教主,他肯定会去的。
    现在说这些或许都是无用的空话。
    聂秋想,他今晚上回去之后是要找方岐生算账的,不是要和他谈笑风生的。
    所以,方岐生明天到底去不去,他也不敢保证。
    回望山客栈的路上,聂秋打了一肚子的腹稿,结果一句也没用上。
    萧雪扬和他道别之后就回了房间,而聂秋则是在门口站了许久才缓缓拧开把手。
    方岐生自然还未睡下。
    他应该是刚泡完药浴,所以房间内还弥漫着一股苦涩浓郁的草药气息。
    听到动静,方岐生放下手中的信筏,侧头看了过来,回来了?
    聂秋无言地点点头,卸下腰间的含霜,跨过木凳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头发还是湿的,热气未褪,有层薄薄的水雾覆着,逐渐凝结成水珠,又从发尾处坠落,滑进衣襟。
    盯着那滴水珠看了片刻,聂秋移开视线,从屏风旁的木架子上取下干净的毛巾,盖在方岐生湿漉漉的头上,示意他自己把水擦干净。
    方岐生起先有一瞬间的迷茫。
    然后他将白色毛巾往下扯了扯,抬起眼睛看着聂秋,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聂秋觉得他的表情应该没有任何破绽,也不知道方岐生和萧雪扬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更何况,他不认为自己是生气了,或者是心情很糟糕,他明明只是想找方岐生讨个说法,仅此而已,本来也没什么可生气,这事儿也就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但是那些腹稿,到了嘴边,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如此犹疑,这可不像他。
    聂秋的眉头微皱,垂眼看向方岐生,我没有心情不好。
    说谎。方岐生指了指头顶的干净毛巾,语气不算严肃,还带着明显的笑意,你平日里都会直接帮我擦头发的,若不是因为心情不佳,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分不清你所做所言,到底有哪些是真,有哪些是假。
    上一世的时候,毋庸置疑,是方岐生指使了玄武门散布聂秋的谣言,让他名誉扫地,浑身上下沾满了洗也洗不干净的污水,然后在贾家的宴席上,与左护法周儒谈笑着,冷眼旁观他在众人面前出尽洋相。
    聂秋觉得没关系,因为错在他,是他亲手斩落了黄盛的头颅,看着黄家在烈火中毁于一旦;是他在方岐生要刺杀温展行的时候动手阻拦了,导致方岐生大仇未报,恨意难消;是他身为正道表率,与身为魔教教主的方岐生立场不同,缠斗数年也未分出高下。
    这一世,黄盛还活着,安丕才也还活着,而他弃明投暗,成为了魔教的右护法。
    一切都应该不同了。
    但是聂秋看着方岐生,忽然就觉得面前的人陌生起来。
    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方岐生,而是上一世那个疏远冷淡,从不肯袒露心声的魔教教主,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只想要将身为死敌的自己彻底铲除。
    重生,再次遇到方岐生的时候,聂秋承认,他有时候会将这两世的记忆混在一起。
    而相处的时间越多,他就越能将这一世的方岐生和上一世的区分开。
    至少是在贾陵昌说出那番话之前。
    在明白贾陵昌意思的那一瞬间,聂秋想了很多事情。
    先是,继萧无垠医治方岐生后,萧雪扬又一次,沦为了无辜的牺牲品。
    然后是上一世方岐生看他时冷得令人背脊发寒的眼神,恨意,杀意,永无消散之日。
    紧接着,是这一世的方岐生,渐渐地和上一世的方岐生相重叠。
    聂秋又想,如果这一世的方岐生忽然在某天有了上一世的记忆,是不是也会像他一开始那样,分不清两世的记忆,然后直接对他痛下杀手。
    四柄剑刺穿身体的时候应该会很冷。
    所以他不愿意看到那一幕。
    如果真的要说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其实惧怕比愤怒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