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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一时之间陷入安静之中,红泥小火炉火星闪闪,偶尔传来噼里啪啦的细微响声。
咕噜咕噜,蒸汽袅袅升起,浓郁的绿茶香味儿很快盈满室内。
装得七分满的茶杯被推到面前时,楚谨行正好放下了文件。
纪行云见状挑了下眉,出声问:“看完了?”
楚谨行轻轻点了下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润润喉。
昨晚被灌了太多酒,早上醒来又一直到现在都没喝水,身体对水的需求很迫切,可出于礼仪的考量,楚谨行忍着没有一口直接把整杯茶灌下。
纪行云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的人,姿态优雅的年轻男人的表情从翻开文件到一直到放下都很平静。
不得不说,这种波澜不惊的态度别有一番魅力,再加上那张过于好看的脸,只要他想,轻易就能哄骗住一个向往爱情的女孩儿的心。
这是一种极为危险的魅力。
和这种人当敌人是一种很可怕的事情,若是当合作伙伴的话,纪行云想,他会很愿意。
可这个年轻男人不会是他的敌人,也不想当他的合作伙伴。
这个年轻人的胆子很大,想登堂入室当他唯一的孙女婿。
纪行云在心里为楚谨行的镇定稳重感叹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孙女担忧。
--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一个人的心,也就意味着,他能更轻而易举的伤害。
如果将家世抛开,纪奕就只是一个简单的纯粹的长得有点漂亮的小女孩儿。
她有点小聪明,却没有大心机,纪行云希望给她物色一个同样单纯的简单的人,然后两人一起简单下去。
毕竟,人心易变,但能力和心机却很难再改变。
好控制的人,才安全,纪行云不想再一次失去宝贝孙女。
可纪奕偏偏就喜欢上了一个心机颇深的、极不好控制的狡诈商人,而且还沾沾自喜。
纪行云为此感到头痛,并在心中的小本本上再次给楚谨行画了把大大的叉。
“看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楚谨行微微敛下眸,盯着文件封面上的几个墨色的大字:
--个人信息调查报告。
类似的报告他曾经看过不止一次两次,只是里面的主角不同。
用一个人的生平经历来判断他的危险程度和忠诚度是一种很直观的方法,也是他们这类人经常会干的事情。
楚谨行对此并不意外。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份调查太过详细,详细到他曾经去过哪些地方、遇到过哪些人、在学生时期曾打过哪几次架、流浪街头的时候动过几次手都清清楚楚。
他的过去,并不像现在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
他在叛逆时期曾干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打过人、替人做过坏事、甚至进过局子,唯一幸运的是楚家从不允许后代子孙有污点,所以他记录在册的档案至少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楚谨行沉默良久,久到纪行云都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才出声:“这份资料并不完整,而且还有错误。”
纪行云拧眉:“哪错了?”
楚谨行抬起头,嘴角浅浅一勾,“身份证上的生日错了,被带离楚家的时候我还未满十岁,所以我在外的日子不止九年,是十年。”
“我父亲之所以给我该姓并不是出于对母亲的深爱,而是因为他讨厌楚这个姓,若是可以,他连自己的姓都想改。”
纪行云:“……”
他觉得楚谨行是在和他开玩笑,正想训斥几句的时候,就听楚谨行又继续说:
“决定回楚家并不是因为迫不得已,而是因为,纪奕姓纪。”
“姓什么对于我而言无所谓,但若是我继续叫温谨行,”楚谨行声音一顿,而后认真看着纪行云,说:“那我将和纪奕永远没有机会。”
试问一个休学的、流落街头的无业游民,又怎么能配得上纪家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呢?
纪行云在心里冷哼,他低头抿了口茶,对此并不发表看法。
什么能瞒什么该说楚谨行心里清清楚楚,他抬手给老爷子续了茶,又接着往下说:
“我曾因为大学选专业时坚持选中药学而和我的父母亲产生了极大的冲突,但后来因为要回楚家接管产业,我拒绝了夏老的邀请。”
“我跨专业出国念了商科,拿到证书后回国正式接管楚安堂。”
说到这儿,楚谨行低低笑了一声,“夏老对此耿耿于怀,至今还没有原谅我,说我是奸商一身铜臭。”
听到熟悉的名字,纪行云轻嗤一声:“那老外家伙向来口不对心,在我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夏老怎么说我的?”楚谨行好奇地问。
“他说我没眼……”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纪行云反应过来又被牵着鼻子走了,于是又开始吹胡子瞪眼,:“说什么关你什么事!”
楚谨行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目光温柔。
“接管楚安堂那年我去南寻出了次差,再次遇到了小奕。”
这点,是资料里没有的。
所以纪行云觉得楚谨行是个聪明人,十分上道。
“那次之后没继续联系?”
楚谨行摇摇头,“没有。”
“知道她要出国当交换生,我不想打扰。”
纪行云对纪奕出国这件事情深有同感,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和对面的年轻人有了点同病相怜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