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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瞒您,您就会同意吗?”
纪曜问得很认真,可纪行云却不说话了,脸色很差,看起来心情就不是很美丽。
“爷爷,纪奕总要长大,”纪曜再接再厉,“就算现在不是楚谨行,以后也会是别人。”
纪行云沉默良久,最后沉沉叹了口气。
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他是第一个抱纪奕的人,刚出生的奶娃娃也就那么一点点大,比她两个哥哥要轻得多,小小软软的一只,连眼睛都睁不开,在他怀里窝成一小团,皱着小脸就哭,哭得撕心裂肺,小短腿也蹬个不停。
这可是他们老纪家等了三代的小公主,是全家族的宝贝!
那细细弱弱又歇斯底里的哭声,简直像是在老爷子心尖上扎刀子。
他那时慌得不行,担心自己手太用力,又担心姿势不对,所以让奶娃娃疼不舒服了,于是焦急地去找护士。
后来,奶娃娃一点点长大,活泼又闹腾,跟在一群哥哥屁股后面胡天胡地,但还是娇气得不行。
怕疼怕苦,打针要人哄,可疼得掉金豆豆时又会抽抽噎噎的哄爷爷说一点都不疼,他心疼怀里,恨不得把人捧在手心里,走哪揣哪。
就这么护了十几年,奶娃娃无忧无虑长成了个乖乖巧巧的小美人,却在高三那年因为他们的疏忽而遭了大难。
那年是纪家的多事之秋,因被人报复,所有意外都扎了堆,大孙子纪曜出车祸废了双腿,车行也被泼脏水差点没撑过来,全家人忙到晕头转向,忙到疏忽了纪奕。
若不是绑匪的电话,他们连纪奕什么时候被绑走都不知道。
大部分人都知道,达到报复的目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毁了人最珍贵的宝贝,怪就怪纪家人把对纪奕的宠爱表现得太明显,他们把纪奕捧到心上,却也捧到了刀锋,还没有保护好。
才十几岁的小姑娘,被关在漆黑的地下室,整整一周没见过人也没见过光,出来就病了,不敢睁眼,连光都怕……
每每想到这些,纪行云就难受得厉害。
他纪行云纵横商场大半辈子,什么没经历过,什么没见过,早就练就了一颗坚硬强大的心。
看到大孙子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没哭,看到一声心血即将破产的时候,他也没哭,但看到宝贝孙女缩在墙角崩溃哭喊的时候,他彻底崩溃了,心像被挖着一半,血沽沽地淌。
……
老人沉默的时候,身边就像是环绕着一种悲伤的气息,人也好像瞬间苍老了。
知道自己的爷爷是又想起了之前的事,纪曜抬手虚虚拢住老人,轻轻拍拍他的背,“爷爷,小奕现在很好,她一直都在努力让自己走出来。”
“她在努力让我们放心她,之所以想搬出去也是想证明她已经长大了。”
纪行云应了一声,情绪依旧不好。
纪奕在证明自己长大,他却在抗拒。
长大有时候是一件残忍的事,他的孙女在长大,而他在变老,总有一天,他会老到再也陪不了宝贝孙女。
而她的两个哥哥也在成长,他们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就算再疼自己的妹妹,也不可能真的陪自己的妹妹一辈子。
所以,长大又是一件孤独的事。
能让长大变得不孤独的,是找到同频率同步调的另一半。
但人总是不服老的,也总是对不如抗拒的命运有不甘心,也不放心。
这种不甘心和不放心让纪行云就算把所有后事都想得清清楚楚,没法简单的放手。
他端起已经冷掉的茶喝了一大口,但坚硬了这么久了人没法轻易把自己的弱点示人,他依旧嘴硬:
“我就是想不通,小奕为什么要瞒着我。”
纪叙侧眸瞄了他爷爷一眼,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这个问题……
“您这都准备给小奕‘选妃’了,还不准她为什么瞒着你吗?”
他倒是能理解纪奕,可能是觉得感情还不稳定,怕被爷爷给折腾跑了。
这话一说,刚刚沉闷的气氛瞬间消失。
纪行云摸摸鼻子,难得有些心虚。
但他倔强得不肯承认,反而想找茬,他把视线投向两个孙媳,说:“这两小子现在都敢瞒我了,你们可要小心,都是有前科的人,以后肯定也会对那么藏着掖着。”
“别结了婚就放松,平日得看紧点,别放过一点可疑的蛛丝马迹,我就是前车之鉴,就已经太放心,被钻了空子,蒙在鼓里。”
两个孙媳妇乖乖点头,连声应好。
纪叙:“……”
纪曜:“……”
他们就没见过这样毁谤孙子的爷爷!
……
他们在楼下说着话,却不知道楼上最左边的门被打开过,有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门又被无声关上了,而门外的人也消失在走廊。
更不知道,在他们回房休息的时候,有人爬上了纪宅的南墙,跃进了院里,正仰头往二楼上。
手机的白光亮起,照出一张俊朗温柔的脸。
纪奕拿着手机偷偷爬下楼,溜出门外,小跑着扑进了那人的怀里,把人扒住就不肯放了。
察觉到怀里人情绪不对,楚谨行低下头亲亲她的脑袋,柔声问:“怎么了?”
纪奕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闷闷的:“晚上我爷爷和哥哥他们在楼下聊天,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