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钰这次真遇上麻烦了,赵构的张浚军团围困江南西大营,虽然久攻不下,但牵制住了郑成风的军队,以至于东大营所在地江宁府被攻破的时候,他爱莫能助,不能及时支援。而更让王钰担心的是广西小梁王柴桂。好在,柴桂虽然接到了赵构的书信,让他一同起事,可至今没有动手,似乎还在观望。
南边的事情已经如此棘手,在北方,金兵终于动手了。又一场幽云保卫战打响,完颜宗翰和兀术志在必得,调动了十六万兵马,猛攻归化城。萧充坚持王钰的防守策略,加固城防,坚壁清野,只守不出。
大宋的南北两面,都燃起了战火。七月下旬,为了不使柴桂掺和进来,王钰派出钦差,册封柴桂为广西节度使,周王,永镇广南西路,世袭罔替。让他失望的是,柴桂深知,赵构若兵败,那广西就是唇亡齿寒。遂斩杀朝廷钦差,拒绝封赏,于七月底,举兵反叛,喊出了拥挤赵构的口号。
柴桂九万兵马,出广西,直扑江南西大营,驰援张浚军团。若西大营再被攻破,则长江以南,尽入贼手。南方兵力,本就不多,大宋军队的主力,集中在黄河以北,赵构与柴桂共同起事,南方一时陷入混乱之中。
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崩溃。内有乱贼,外有强敌,王钰为官十数年,头一次碰到如此艰难的局面。八月初,王钰传令南方各卫戍区严阵以待,不让贼兵入境一步。同时派遣关胜,杨志,杨效祖,岳飞,及刚刚回京复职的种霸,率十三万马步军,前往南方平叛。至此,王钰进入了所谓的两线作战。
“夫人回来了!”江宁韩臣忠帅府,梁红玉在府前翻身下马,急步奔入府中,闻声而出的韩世忠上前迎住,夫妻二人没有多说,径入后堂。此次梁红玉亲自进京拜见摄政王,不知道带回了什么消息。
来不及坐下,梁红玉拉着丈夫的手,急切的说道:“官人,为妻带来了摄政王亲笔签发的枢密院任命。”说罢,从怀里取出委任状,递于韩世忠。后者接过一看,“兹任命韩世忠为江南东大营副总管,荆北卫指挥使,领兵部侍郎衔,进爵开国侯,辖区内文武官员,均由其节制。”韩世忠大喜,摄政王这权可放得够重,不但任命自己为大营副总管,还节制文武官员。
“夫人,此次进京,可曾亲眼看到王,摄政王殿下?”韩世忠收好委任状,问道。
“见到了,摄政王果如传言一般,虚怀若谷,礼贤下士,对我一个女流之辈,也是礼遇有加。当着为妻的面,赞扬了官人的深明大义。”看来,梁红玉对王钰印象,非常不错。
点了点头,韩世忠叹道:“传言不虚,摄政王果然如此。”
“官人,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你可知道李师师?”梁红玉这个问题,让丈夫摸不着头脑,李师师?不是摄政王的堂姐,后来追封为李明妃,瀛国夫人的吗?
“不错,李师师辞世后,摄政王悲痛万分。此次为妻进京拜谒,摄政王曾有言,说为妻虽然与李明妃一样,出身风尘之中,但巾帼不让须眉,他当视之如姐,并封我为三品诰命夫人。”梁红玉说道。
什么?视之如姐?这可是少有的殊荣,以摄政王之尊,说出这句话来,就是把自己的老婆当成姐姐一样看待。
韩臣忠沉吟半晌,双拳一击:“好!士为知己者死,摄政王既然如此抬爱,那我韩世忠,就只有以死相报了!”
夫妻二人正说着,外面军士隔门报道:“将军,胡朝明大人从杭州而来,说有要事面见将军。”胡朝明?那不是平东王的心腹吗?
“夫人,小友陆游日前送来密信,说秦桧在平东王面前进谗言,欲加害于我。这胡朝明来者不善,必是带了赵构密令,想要撤换我。夫人安座,待为夫出去,斩杀此人,昭告全军,归顺中央朝廷。”韩世忠说完,扭头就走。
“官人,我去调兵。”梁红玉起身跟上。
白虎堂上,从杭州赶来的赵构亲信胡朝明,正带着一队卫士,手按刀柄,静待韩世忠。环顾左右,只有堂外有武士数人,皆不足惧。
“哎呀,胡大人,有失远迎,恕罪。”韩臣忠着便装而出,胡朝明一看,上前赔笑道:“将军攻破江南东大营,立下不世奇功,平东王大喜过望,此次派遣本官前来,正是为犒赏三军,为韩大人表功啊。”
“不敢不敢,这都是应该的。”韩臣忠打着哈哈,见他身后卫士,都按着刀柄,神情戒备,心中已经明了。一面同胡朝明周旋,一面等着妻子调兵赶来。
两人落座,都说些官场上的客套话,胡朝明突然话风一转,正色问道:“韩大人,平东王差下官询问,为何迟迟不进兵?再者,据传闻,大人将南府军残部困于寺庙之中,每日投放食物,难道是不忍加害?”
“哦,这件事情吗,本官也是奉了上峰的命令。”韩臣忠深不可测的笑道。胡朝明一听,上峰的命令?自己刚从杭州来,在这以前,平东王未曾派过任何一人,何来上峰之说?
想到此处,遂问道:“既是如此,必有书面军令,韩大人可否……”
“可以可以。”韩臣忠连连点头,说罢,从怀里取出枢密使王钰亲笔签发的委任状,递了过去。
刚伸出手,还没有接过,胡朝明就变了脸色,他久在军中,当然认识这枢密院的委任状。拿过一看,胡朝明霍然起身:“韩世忠!你竟然……”
随之起身,韩臣忠冷笑道:“胡大人,看清楚了吧,这是摄政王殿下亲笔签发的委任状,本官现在是江南东大营的副总管,卫戍区的指挥使。你不经枢密院军令,带兵到江宁府来,想造反啊?”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胡朝明飞快的拔出佩刀,可那刀还没有完全出鞘,韩臣忠一把按住,手上一使劲,胡朝明半边身子软了下去。这韩臣忠,臂力过人,能开三百石的硬弓,他这一捏,岂同儿戏?
随胡朝明前来的卫士们一看事情不好,纷纷亮出了兵器,但投鼠忌器,一时不敢轻动。就在此时,堂外脚步声骤然响起,一名女将,带领着大队士兵冲进堂来。将胡朝明等人团团围住。
“解除他们的武装,将胡朝明推至城头,斩首示众,传令全军,即日起,遵摄政王号令,开始平叛!”韩臣忠一把推开胡朝明。
八月初十,杨志,关胜的军队开进江宁。韩臣忠释放南府军残部,编入杨效祖军中。两军全兵一处,协同作战。韩臣忠综合各方面消息,建议关胜所部以围魏救赵之计,直接打向杭州,如此,张浚必回师救援。杨志和杨效祖两兄弟的部队,则埋伏于长江北岸,协同关胜所部,围点打援。
而他自己,则领所部兵马,会同江西卫的兵力,取柴桂老巢,断他的后路。张浚一撤,柴桂就是孤立无援,见自己老巢被攻,肯定会回师广西,到时,再与郑成风所部,前后夹击。
韩臣忠这个战术,多少有些私心,杭州守军和张浚所部,都是赵构从北方带来的,到杭州后,为了防止武将拥兵自重,遂将原先的建制打乱,重新划分兵力。以至于,韩世忠军中的士兵,可能与张浚所部和杭州守军以前是袍泽,甚至亲戚。关胜,杨志等将,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没有说破。
八月中旬,关胜所部六万余人,趁杭州兵力空虚之时,直逼城下。赵构听闻韩世忠反水,勃然大怒,又见关胜兵临城下,问计于秦桧。此时,秦桧忠实的执行了王钰当初给他的命令,建议调回张浚军团,解杭州之围。赵构从其言,派出信使,调张浚所部回师救援。
杭州城内
赵构等不及宫室建成,就迫不及待的住了进去。这座皇宫,仿造汴京皇宫的样式,连名字也丝毫不差,资政殿,保和殿,观文殿,天章阁,应有尽有。其富丽堂皇,虽与汴京皇宫无法相比,却也是耗尽巨资,赵构甚至不惜挪用军饷。
资政殿,赵构立于殿下,仰视着那把龙椅,从前在汴京,自己就站在这个地方,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看坐在那上面的父皇。父皇驾崩,大哥坐了上去,现在大哥暴毙,自己的侄子坐了上去,轮来轮去,也没有轮到自己啊。
“会之,知道那是什么吗?”赵构抬了抬下巴,望着金殿上的龙椅问道。
秦桧立于赵构身后,见他过问,遂回答道:“王爷,那是龙椅,能坐上龙椅的人,都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赵构闻言,频频点头,抬起脚步,向上走去。一面回忆着汴京的资政殿上,群臣就在自己左右两侧,那位年老的叔公捧着黄金锏,站在玉阶之下。
龙椅就在眼前,赵构盯着它,目不转睛,正想坐下去,突然感觉少了些什么。眉头一皱,大声喝道:“拿龙袍来!”秦桧一个机灵,慌忙奔出宫去,不多时,与几名太监捧着龙袍回来,就在那殿下,伺候赵构更衣。
穿好龙袍,赵构在龙椅上坐定,四顾相望:“去,召集杭州所有文武官员。朕要在今日,重登大宝,继承帝位。”
秦桧一愣,武官都在守城,文官也没有闲着,这杭州城被关胜大军围得铁桶一般,在今天重新称帝?这,这不是开玩笑吗?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还不快去!”赵桧大吼,秦桧不敢违背,小跑着奔出殿去,召集杭州文武官员。一场称帝的闹剧,就此开演。
城外,一轮攻势刚刚被打退,将士们伤亡惨重,敌军以优势兵力,再加上先进的装备,猛打猛攻,城门早就被轰出几个大洞,守城的将领正带着士兵们加紧修补。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秦大人竟然来叫官员们到资政殿去,朝拜新君。这不是拿打仗当儿戏吗?
“秦大人,你回去禀报王爷,战事正紧,我等岂能擅离职守?”
“是啊,秦大人,杭州被围,援军又迟迟不到,你说平东王他……”
“我军的火器已经消耗殆尽,又无从补充,再打下去,多则十日,少则六日,杭州必破,在这个当口……”
将军们满腹怨言,都冲秦桧撒去。这人在平东王面前,向来是阿谀奉承,排斥异己,连张浚都要看他的脸色。如今战事这么吃紧,他还跟平东王胡搞瞎搞。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王爷,不,这是圣上的旨意,你们想抗旨啊?”秦桧两眼一翻,大声喝道。
将军们被他一顿训斥,都沉默不语,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高呼道:“杭州城破,只在旦夕之间。平东王不体恤将士倒也罢了,竟然还如此胡来。这都是秦桧从中作梗!早晚是个死,不如先杀了此贼!再开城投降!”
众人无不色变,这是谁呀,好大的胆子,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回头一看,认得这人,他是江浙有名的少年才俊,年方十五,才华横溢,姓陆名游,字务观。平东王僭越称帝之时,因闻其才名,召他来杭州,赐进士出身,任命为八品小官。
可没等秦桧看清楚说话的谁,更多愤怒的声音吼了起来:“杀了秦桧!杀了秦桧!”
秦桧一见势头不对,抱头鼠窜,口出威胁之语,陆游执剑上前,一剑砍中秦桧大腿。秦桧倒地,随后赶来的将士们,怒火如火山爆发一般,统统宣泄在了秦桧身上,拳脚相加。
“不好,像是死了!”有人惊慌的叫道。众人罢手,上前一看,秦桧浑身脚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鼻孔嘴角,都淌出血水来。陆游拨开众人,伸出手指探他鼻息,却是早就没有气了。
“这可如何是好?”有人问道,语气之中,掩饰不住恐惧。
陆游收起宝剑,环视众人,放声说道:“如今我等打死秦桧,平东王若得知,我等都难逃一死。”
“不错,这一年来,朝廷对我们严密封锁,无论军饷,装备,都从中克扣。平东王又穷奢极欲,挥霍无度,这仗打下去,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韩世忠反戈,张大人的军队,至今没有赶回杭州,多半也是被困在途中了。不如打开城门,投降官军吧!”
“我愿降!谁愿意替平东王卖命,就先杀了我!本将这就去关胜营中投降!”一名将军扔掉手中钢刀,推开士卒,大步迈向城门。
士兵们拄着兵器,面面相觑,上头都投降了,咱们还打什么呀?都投降吧。
赵构穿着龙袍,坐着龙椅,盯着殿下跑着的几名太监,却迟迟不见秦桧带着文武官员到来。心中不耐,对下面的太监说道:“去,再催催,叫秦桧带文武官员来见朕。”
话音方落,一人奔进殿来,赵构一看,来人六十多岁,长须及胸,丹凤眼,卧蚕眉,手提一把青龙偃月刀。军中,似乎没有这样一位老将吧?
“你是何人?手持兵刃闯进资政殿,意欲何为?”赵构不悦的喝道。
“赵构!本将是京师卫副指挥使关胜!特来取你性命!”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被陆游等人放进城来的关胜。赵构一个寒战,京师卫?关胜?不是率军攻城的敌将吗?他怎么出现在朕的资政殿上?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士兵,武将,文官,各色各样的人都奔到了殿上。赵构往下一瞧,倒也有几个认识的,可自己的部属,怎么跟关胜在一起?
关胜把大刀往身边的士兵手中一递,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示于众人道:“天子明诏!”众人一听,纷纷下跪听旨。
“……赵构倒行逆施,天怒人怨,更兼勾结外族,图谋不轨,置黎民于水火之中,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杭州城破之日,就地正法……”
赵构似乎仍旧没有弄清楚眼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使劲摇了摇脑袋,再往下一看,却发现关胜提着大刀赶了上来。
颤抖着站起身来,指着关胜问道:“你,你想干什么?朕,朕是天子……”
“天子在汴京城里,一国岂有无君!”关胜一声厉喝,举起了大刀。
赵构吓得跌坐在地上,失声叫道:“你,你不能!我是徽宗皇亲的血脉,先帝的胞弟,你不能杀我!”
关胜听罢,倒是把刀放下了,蹲下身子,对赵构说道:“是,没错,你是皇族血脉,可摄政王钧旨,只要死的,不要活的。”说罢,愤然起身,手起刀落,一刀斩赵构于龙椅之前,血溅七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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