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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郑父郑母的自责(二)

      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女儿,两个人内心充满了对她的愧疚,从小到大,他们好像只是负责把郑婉梦生了下来,却没有好好养她。
    从小人人都羡慕她有一个顶尖大学的教授父亲,经常出现在各种考古节目中,既有实力又能赚收视率,人人都羡慕她有一个著名的钢琴家的妈妈,每年都会出作品集,经常在国外演出,经常和国外的各大音乐人出现在同一屏幕下。
    人人都羡慕她生活在及其富有的家庭,从小的一身艺术细胞,在画画方面的造诣尤为高,天生的美艳皮囊,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在男生们的眼里她就是公主一样的存在。
    人人也都羡慕她,小小年纪,就开办了画展,从此名声大作,和她有关的一切也都开始名声大作,学校,接送车辆,衣服品牌,甚至是发型,都成了那一年最流行的存在。
    可是她看似美满,幸福的家庭实际上只有她一个人,郑秉文和许穆清两人是给了她优渥的生活,给了她可以让她在买好多栋这样的房子的钱,给她带了很多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城市的纪念品,其实都是喜欢的东西,他们从来没有问过她喜欢不喜欢,就是一味的给。
    唯一问她喜欢不喜欢,还是为了让她有一个固定的安身之所,然后他们可以放心的出去出差,继续自己的事业。
    都说事业心太重的人是不适合有孩子的,郑秉文和许穆清就是这样的人,他们根本不愿意放下自己多年的心血,可是有了孩子,还是选择生了下来,许穆清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澳大利亚的乐团给她发email,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而郑秉文不知道还在哪个帝王或者将相或者公主什么人的坟墓里与外界失去着联系,他们都想继续自己的事业,也明白要有一个后代,他们觉得也许有一个孩子会让他们静下来,可是实际上是给了他们更加沉浸在事业中的理由。
    郑秉文的确是一个为国家做着伟大贡献的人,是国家的功臣,可是他不是一个好的后来者,更不是一个好父亲。
    许穆清也的确是一个很棒的钢琴家,她谱的曲子,只要是学钢琴的人就一定不会错过她的曲子,每一首都传达着她想表达的意思,只是,她从来没有谱写过关于亲情,关于郑婉梦。
    从小,郑婉梦的记忆里出现最多的人就是保姆阿姨的脸,她受托照顾着郑婉梦,可是她并不善待她,离开陆家后,褪去了乖乖女的伪装,还是那个叛逆内心极有自己想法的人,她知道阿姨很多时候是为自己好,可是她就是想反抗。
    郑秉文和许穆清的样子在郑婉梦的脑海中每一次都快要模糊的不行了,他们才会回来,回来的那两天,她是多么的希望父母能够多陪陪自己,可是他们回来就会带着她去别人家,说是去联络感情,实际上还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交流,而她,总是被抛之脑后,总是被忘记。
    长大了的郑婉梦唯独爱画画,她可以沉浸在画室一整天,不吃不喝也感觉不到有任何的不舒服,仿佛她天生就可以以色彩为食,天生就可以把画笔,色彩当作炊具和调料。
    她的性格也越来越极端,人前人后,根本就是两个样子,私下的她,就像是年轻版的郑秉文和许穆清,没有牵绊,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艺术中,一旦入迷,就怎么也出不来了。
    郑婉梦很爱众人的追捧,无论是男孩子们的追求,还是女孩子们的嫉妒,她都爱的不得了,她很享受这种感觉,她喜欢听在他们的口中那个浑身闪着光,无比优秀阳光的郑婉梦,好像那就是她自己。
    唯独陆一衍,他对她冷漠,他从来不肯多看她一眼,而就是这样的陆一衍,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时间久了,她就不太记得她还有爸爸妈妈了,反正自己有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算没有,她手里的钱也可以买到。
    到了后来,即使郑秉文和许穆清回家了,郑婉梦也不会再有什么期待,我行我素,几人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仅限于认识而已,除了必要的问答,她们都在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看郑婉梦沉浸于自己的艺术事业里,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她累不累,他们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不问,她不说,明明是父母和孩子这么亲密无间的关系,可他们演绎起来却像是只是租住在一起的陌生人。
    直到他们亲眼看到郑婉梦犯了大错,并且没有了可后悔的余地,他们才意识到,他们自以为的让她自由,自以为的不给她约束,给她充分的条件,她就可以发展成她想成为的样子,是,她的确成为了这个年纪少有的天才画家,可是却迷失在了道路上。
    许穆清蹲下来摸着缠满绷带的郑婉梦的脸,她竟然记不清郑婉梦到底是什么样子,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住了,那可是她的女儿啊!她竟然连她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吗?!
    她靠在郑秉文的怀里,这些年的四处奔波,不仅女儿,连自己的丈夫都很难见到面,她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得到了什么,到底失去了什么。
    郑秉文目光呈呆滞状,他从来没有想过郑婉梦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在外考古的时候,被各方人员接待,他们都总会提到郑婉梦的名字,说郑教授有一个和他一样优秀的女儿,他知道是客套话,可是心里还是很开心,因为自己的女儿被人知道了,还是以青年才俊的身份。
    一个女孩子,被火烧遍了全身,他们不想她死,毕竟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两人也都算是老来得子,已经没有能力再生养一个,可是他们不知道,接近毁容的身躯,如何要在这公开透明的社会生存。
    暗了的房间里,只有空调吹暖气的声音和加湿器释放水汽的声音,床上的人仍然眉眼清晰,十分的漂亮。
    微弱的气息还是在氧气面罩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就是这一层层消失又重现的薄雾让陆一衍对温绾始终都充满着希望。
    他的胡子自从婚礼那天起就没有修理过,平日里,温绾总是爱摸着他的下巴,她说虽然扎扎的但是感觉很舒服。陆一衍拿起温绾的手在自己的胡茬处来回摩擦着。
    “你看,胡子都长这么长了,你怎么那么懒啊!还不快起来给我刮!”虽然是命令的口气,但是他眼里的含情脉脉丝毫不掺假,就算是命令,但手下的动作还是轻轻的。
    “你那么怕黑,现在四周都是黑的,一点儿光亮都没有,你快把灯打开。”温绾怕黑,但是他只要抱着陆一衍,好像什么都不可怕了,轻微的夜盲症让她看不清黑夜里的东西,所以不管有什么需要,陆一衍就算是再困,就算是嘴上再强硬着,还是会下床给她拿。
    甚至在她尝试着自己起夜的时候,陆一衍还是忍着被吵醒的起床气,将她抱起,然后送进卫生间,在门口等着她。
    他对她,永远都是细致入微,眼里也总是只有她一人。
    “你不是最爱小白了吗?我把小白接过来,让它和我一起陪着你,它最黏你了,你要是不快点儿起来,它就该黏上我了。”陆一衍突然想起那只她带回来的白猫还在公寓里,平日里她最喜欢那只猫了,总是他回家的时候就会看到,一人一猫在床上打滚。她还总是说自己爱吃醋,那这次他不吃醋了,只要她醒过来就再也不吃醋了。
    “去公寓把小白接过来。”陆一衍拨通了林宇的电话,很快的,连听都没有听林宇的声音就挂掉了电话。
    林宇刚想说陆望舒和陆陆离已经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已经开始有些猜疑和焦躁了,一直说要见妈妈,可是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被孩子知道,他只能说妈妈去出差了,两个孩子半信半疑的才安分了下来,但是这样也不是办法,谁也不知道温绾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谁也不知道他这个谎言能坚持多久。
    他还清楚的记得,陆望舒问他“妈妈每天早上有按时喝牛奶吗?”,他难得的心酸,这样小的一个孩子,还清楚的记得让妈妈按时喝牛奶,看着他认真的小脸,他竟然无法回答他,他竟然产生了一种不忍心骗他们的想法,可是那样怎么行,他们只是两个孩子,能有多大的能力去承受他们的妈妈生死未卜啊!
    虽然陆父陆母装作和平常的样子一样,但是连他都看出来了不对劲,何况是经常和他们在一起玩儿的两个聪明孩子,尤其是陆望舒。
    他只能替两个孩子默默的感到心疼,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听从陆一衍的命令,去了他的公寓,打开门的一瞬间,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自己眼前跳出,他吓了一跳,小白?难道它就是小白?!
    他看着沙发上浑身炸着毛儿的小白,原来是一只猫,可是他记得陆一衍是不喜欢动物的,果然是时间久了,人都有了变化。
    他想伸手去抱白猫,可是它炸着毛儿,爪子还在沙发上划着,一副要战斗的样子,让林宇有些害怕,是跟着一衍久了吗?怎么感觉都染上了他逼人的气势。
    “小白?是你的主人要我来把你带走的,听话。”林宇试图和白猫沟通,都说动物都是通人性的,只要他展现出他并没有恶意,那么它就会放松警惕,这样他就可以将它带走了。
    小白还是弓着身子,它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它从来没有见过,它满心欢喜的等着温绾和陆一衍回来,可是他们迟迟不会,它都把门抓上了好几道抓痕,可是还是推不动门,门锁转动的时候它还以为是他们回来了,没想到是个陌生男人。
    它还是丝毫都不信任林宇,林宇每动一步,它也懂一步,嘴里还发出警告的声音,爪子也蠢蠢欲动,像是他再动一步,它就会扑上去,一通乱抓。
    “好好好,我不动了。”林宇停住了脚步,他得想想办法,不然就这样僵持下去可不行,他是有任务在身的,好不容易一衍肯开口说话了,他一定要帮他办到。
    陆一衍和温绾养的猫一定都是非常认主的,它之所以始终对他保持着戒心就是因为他不是它的主人,他想了想,将手机里陆一衍的照片放在了猫的面前,它动了动耳朵,反应不大,但是当他把温绾的照片拿给它看时,它瞬间就软了下来,乖乖的坐在沙发上歪着头看着温绾。
    对,就是她,她才是它的主人!
    “小白,她让我来接你的,跟我走吧?”林宇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摸着小白的头,它缩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反抗,它打量着林宇,像是认识主人的样子,身上也有淡淡的和主人身上很相似的气味,看起来没有什么恶意。
    林宇拿起沙发上的一个毯子,示意小白上去,它来回走动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它看了看林宇和善的微笑着的表情,先是伸出了一只小肉爪,然后又看了看林宇,整个猫才走进了毯子的中间。
    林宇将毯子和猫都一起抱起来,白猫突然四肢找不到落地点,很惶恐的抓住了林宇的衣服,林宇也并不介意,将它抱在自己的怀里离开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