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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山路不好走,司机是燕煤特意找来的本地人,听到岳哲这么问,便随口回他:“山里常年都是这样的雾天,哪天出了太阳,倒还是稀奇了呢。”
“可我怎么听着轰隆隆的,跟打雷似的。” 岳哲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个音不是打雷。” 司机笑了笑,“估计是哪里爆破采石头呢,别担心。”
贺璞宁坐在后座,沉默地望向车窗外。
目线所及之处尽被雾气吞没得干净,像是怎么也看不到尽头,车子在公路上近乎茫然地开着,前方模糊一片。
他的心绪也像是混进了这漫天迷蒙的大雾里,怎么也找不到方向似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昨晚和陈安的对话。
他看得出陈安有心事,却猜不出他的心事是什么。
自那天提起陈安一直等的 “那个人”,他和陈安中间便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膜,虽然表面上分毫不显,可却怎么也跨不过去这层阻碍,让他越发感到憋闷。
出差的时间来的不偏不倚,他从来不是冲动的性格,想着或许借此冷静一下也好。可行李都还没收拾,只是才看到那个有些孑然的身影,就感觉心里酸酸涨涨的,像是马上就要失去控制一样。
他用了全部的克制,才制止了自己没有在当下说出那一番心意。
车子在山路上不紧不慢地开着,两边的景色倒退掠过,贺璞宁却没有任何欣赏的心情。
他有些怅然地想,如果按照往常,这个时间他们正坐在一起准备吃早餐,厨房传来豆浆机的嗡嗡声,餐桌上飘着蔬菜饼的香气。
像是身体被挖去了一块,怎么都觉得空落落的,迫切需要什么东西来填满了。
他思考了大半路,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种感觉就是想念。
什么出差,什么要等的人,什么先来后到的,贺璞宁突然统统都不想管了。还有什么是比待在那个人身边更重要的?汹涌的情感顷刻占据了整个胸腔,像是随时都要溢出来了。
他只恨不得现在就掉头回到北京去,坐在家里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再坦诚自己的心。
汽车又穿过一处隧道,手机终于有了一些微弱的信号,贺璞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立即拨通了陈安的电话。
电话的等待音从来没有如此漫长过,贺璞宁攥紧了手机,掌心都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滴——滴——”
将近一分钟的时间过后,却不是他期待的那个声音,而是毫无感情地重复着电话无法接通的机械声。
原本炙烤般忐忑的心情被瞬间浇灭了彻底。
陈安或许在上班,店里总是忙得很。
贺璞宁恍然地放下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打过去一个,却听到驾驶位上传来司机的提醒——
“前面就是收费站,咱们马上就要到了,运气好的话还能赶上中午的饭点。”
贺璞宁下意识地抬起头,隐藏在重重雾霭里,收费站上 “矿区” 二字若隐若现。
山中传来钉锤敲在石头上的动静,“铛铛铛” 清脆地响着,不知为何,这声音却像是跟着敲在自己身上似的。每敲一下,太阳穴就跟着突突跳一下。
头痛的毛病已经很久没犯了,这次却来得毫无预兆。
贺璞宁略带痛苦地闭上眼,拳头抵住自己的额间。原本以为是噪音的关系,等过了这段路就好。可车子越往矿区里头开,痛楚便跟着逐渐扩大,失重般的眩晕感也跟着阵阵传来,脑海里像是播放着一张劣质碟片,画面不停地卡顿着,发出 “滋啦滋啦” 的声响。
贺璞宁紧捂着自己的头,用仅剩的力气艰难地拍了两下前面的座椅靠背。
“岳哲…… 药……”
“副总,您说什么——” 岳哲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马路,冷不丁地感到座位被拍了两下,他随意地转过头,正要问贺璞宁有什么指示,却险些眼前的场景被吓掉半条命来。
贺璞宁的额头上全是虚汗,嘴唇也是干白的,抵在两侧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一副马上就要支撑不住的模样。
“师傅,停车!先停下车!”
岳哲不敢耽误,急吼吼地从包里掏出常备的止疼药递过去。贺璞宁抖着手指艰难地喝水吞下,又闭目缓和了一会,才终于压下那股灭顶般的钝痛。
岳哲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发白的脸:“要不…… 我们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 贺璞宁支撑着坐起身,“缓一会儿就好了,下午还得跟燕煤那边开个碰头会。”
岳哲还是不放心,嘱咐他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尽早说,见贺璞宁点了点头,他才让司机重新发动了车子,只是脸上仍有挥之不去的忧色。
车子已经下了省道,开始朝矿区县城里开去,路边也逐渐有了热闹的声响。
司机估算的准确,他们到的时候刚好是饭点。汽车路过一处小学,刚放课的小毛头们在校门口吵吵闹闹,路两边挤满了电动车,毛茸茸的脑袋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手里拿着刚买的玩具和零食,红色的运动校服亮得晃眼。
头痛欲裂的感觉已经缓缓退去,只有心跳还有些乱。贺璞宁按着胸口,原本心不在焉地望着车窗外,看到学校门口的这一幕,却突然有种异样的熟悉感从心底传来。
似乎很多年前,他也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