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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总!”
    岳哲惊呼一声,急忙冲上前扶住了他,这发现贺璞宁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全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贺璞宁喝醉,对方的酒量明明很好,跟各公司的老总在酒桌上总能左右逢源,今天虽然被灌得猛了一些,但也不至于醉到站都站不起来。
    不过当下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岳哲将人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半推半扶着往车里挪。贺璞宁虽然看上去清瘦匀称,但架不住身高摆在那里,此时醉得像摊烂泥一样,岳哲费了好大力气,才艰难地把人拖到了车后座。等终于把贺璞宁安顿好,他已经出了满额头的汗。
    贺璞宁虽然醉得不轻,却没什么喝多的糗态,整个人不哭不闹,甚至比平时更为安静,靠在后座上紧紧闭着双眼。
    岳哲还以为他睡着了,便打算直接将人送回公寓。结果汽车刚准备转弯的时候,身后猝不及防地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饿。”
    岳哲被这么冷不丁地一句话给吓了一跳,方向盘重重一转,心脏险些从喉咙里蹦出来。
    幸好这个点路上并没有什么车,他惊魂未定地瞄了眼后视镜,贺璞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也不说话,整个人没什么表情,朦着眼出神地望着窗外。
    “饿了?” 岳哲望着后视镜里的人,将信将疑地开口询问,“要先带您去吃点东西吗?”
    贺璞宁反应了好一会儿,眼神才勉强对上焦距。
    “不去。” 他说,“回家。”
    “现在就正往家走呢。” 岳哲小心翼翼地回他,感觉自己跟哄人似的。
    他比贺璞宁还大些,只是平常贺璞宁说话做事都有着和年龄不符合的老成,他便从没仔细想过这事。直到今晚,他似乎才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些少年气性来。
    贺璞宁听罢,却立即坐正了,皱着眉头说:“不对。”
    “不对?” 岳哲一脸问号。
    他来回接送了贺璞宁大半年,除了公寓就是贺宅,从来没听说他还有别的住处。
    岳哲也不敢贸然往前开了,车速越来越缓,他试探着问:“是不是要回董事长那边?”
    贺璞宁却仍然固执地重复着:“不对…… 路不对…… 我要回家……”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闪过,贺璞宁的眼睛雾蒙蒙的,看上去满目茫然,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岳哲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车子已经绕着这一片转了两圈,贺璞宁却还是不肯说到底要去哪里。
    公司不对,公寓不对,贺宅也不对,岳哲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顺着话问:“您家在哪儿呢?”
    贺璞宁垂下眼,阴影遮盖住他大半张脸。
    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像是被人抛弃在了无垠的荒漠,能抓住的只有划过指尖的空气。
    半晌,他的眼眶开始一点点地泛起湿润与红色,喃喃地望着自己的掌心说:“家…… 找不到了……”
    今年开春也不知怎么的,北京一场一场雨连着下个没完,淅淅沥沥地惹人烦躁。虽谈不上有多大影响,但温度始终都暖不上去。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太阳了,树上的嫩芽憋了许久,也跟闹脾气似的,死活不肯冒头。
    春天似乎来得格外缓慢。陈安给面前的茶杯续了些热水,将身上的外套又裹紧了几分。
    脚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有跑跳时还有些隐隐的疼痛,连带着一块不太好看的痂。
    那晚和朵朵视频聊天时,被程倩不小心看见了脚上的纱布,对方来来回回连着追问了好几次,陈安才含含糊糊地说不小心摔倒了。
    他原本没在意,谁知道没过两天就收到了程倩寄来的包裹,都是些消炎去肿的药膏,还带着医院的处方单,上面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每日的用法用量,一看就是许明辉的笔迹。
    陈安有些好笑,心想这两个人,难道北京的医疗水平还不如一个小小的矿区医院不成。他握着那张处方单,试图扬起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喉咙阵阵发堵,有一丝一丝的酸楚逐渐爬了上来,如疯长的藤蔓般侵占了整个胸口。
    那个雨夜收到的创可贴仍静静躺在口袋里,陈安未曾拆开,直到边角处翘起了褶皱,眼看着就要从包装里露出头了,他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拿出来,放进了保存着领结的盒子里。
    他还是把回矿区的火车票退掉了。
    程倩问他是不是在矿区出了什么事,他半真半假地说,店里最近实在缺人,年初又不好招工,他没经得住老板的挽留,还要继续再帮忙一阵子,晚两个月再回去。
    陈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他来到北京,原本只是想着能见一面,如果可以…… 可以更多的话,再问一句,你过得好不好。
    可是那个人,却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过得那般好。
    等他意识恢复过来,自己已经站在火车站的退票窗口,手上攥着几张刚结算完的现金。
    候车厅还排着长队,有人在身后不断催促。
    陈安恍恍惚惚地离开,头一次在北京打了回车,用刚刚退掉的票钱。
    他并没有去别的地方,出租车径直开到了贺氏大楼的门口。
    陈安在马路对面站了整整一天,迷惘地望着里面的人来来去去,楼里的灯光亮了又暗,却始终没有他要找的那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