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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抹了把脸,气喘吁吁地靠扶住膝盖,思考着眼前的混乱。
刚才那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贺鸿升的私人秘书。母亲住院的那大半年,他见秘书比见到贺鸿升本人的次数都多。
贺璞宁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显然这不是当下需要考虑的关键。他现在只想甩掉这些难缠的人赶回到医院去,陈安还在等着他吃午饭。
天空像开了个口子,瓢泼般的大雨倾盆而下,重重地砸在地上,也掩盖了所有混在里面的异响。贺璞宁喘着粗气,没注意到拐角处传来故意放轻的脚步声。
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措不及防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人动作麻利得很,立即就要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贺璞宁的瞳孔骤然缩紧,用尽全力挣脱对方如同镣铐般的双手,蓦地将手上的保鲜盒一股脑地全都扔在了来人的脸上。
塑料盒根本不禁摔,混了辣椒油的热汤底霎时泼了那人满脸,贺璞宁只听见对方发出一声痛苦的惊叫。但不等他缓冲的功夫,后面又冲出好几个相同装扮的黑衣人。
这些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和他彼此对立着面面相觑。狭小的胡同最多只容得下两个人并肩经过,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电光火石间,贺璞宁抢先一步出手,突然抬起自己的膝盖,重重地顶在了最前面那人的腹部,紧接着便疯狂地朝自己的身后跑去。
贺璞宁边跑边扔东西,扫帚、垃圾桶、砖头…… 视线所及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扔到了走道里。巨大的动静惹得两边楼里的住户都频频往下看,但看到那一群穿着西装的人身高马大的可怖架势,谁也不敢上前插一脚。
雨水扰乱了所有人的视线,等贺璞宁跑到眼前只剩下一堵墙,才发现自己进了一个死胡同,前方已经没有任何路了。
全身上下已经被雨淋得完全湿透了,追着他的那群人离他不过两三米,将巷口堵得密不透风。
秘书头顶着公文包气喘吁吁地赶到,贺璞宁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心里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想笑。只是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还没来得及笑出声,便带出了一阵剧烈地猛咳。
秘书又惊又怕,却也不敢轻易上前。
“少爷,跟我回去吧。董事长这次亲自过来了,就在外面的车里等你。不要让我们难做。”
贺璞宁扯了扯嘴角,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彻底逃不掉了。
贺璞宁如同被押送的犯人,被人反剪了胳膊,一路 “护送” 着从胡同里走出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马路边上停着的那辆纯黑色的高级轿车。
秘书先他一步走上前,轻轻敲了下车窗,朝里面的人说了句什么。很快他得了指示,绕过车身将另一边的侧门打开了。贺璞宁被人按着头,像丢沙包一样直接扔进了车里。
身体重重地摔在汽车宽敞的皮质后座上,贺璞宁双眼一阵发晕。
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状况,右手边突然有个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穿得和街边的乞丐一样,像什么话!”
贺璞宁嗤笑一声,压下喉咙深处的血腥味,不带感情地回他:“又不是用你的钱,你管不着。”
贺鸿升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怎么,我的钱不是钱,用你妈的钱就很光荣了?”
贺璞宁立即坐正了,面色不虞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不用身份证,我就没办法找到你了?” 贺鸿升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昭茵的银行户头都是我找人给她开的。”
“你早知道我妈给我的存折?” 贺璞宁咬着牙,“你监视我!”
“你一个未成年离家出走,我用点手段寻求帮助天经地义。”
“我十八了!”
“八十了我也是你老子!” 贺鸿升的神色沉到了极点,“贺璞宁,别忘了你自己姓什么!你没资格跟我甩脸色看!”
“你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吗。” 贺璞宁目眦尽裂地看着他,眼里仿佛喷了火,“我开学那天你在哪儿,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在哪儿,我妈生病的时候你又在哪儿!她临死前都还心心念念着要给你做晚餐!贺鸿升,你这个人渣王八蛋,你也有脸说自己是个父亲!”
“少在我面前那你妈说事。” 贺鸿升揉着自己的眉心,看上去已经有些不耐烦,“集团上上下下几万口人等着我养活,我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天天陪着你们闹。”
贺璞宁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只是胸口里满是绝望和酸楚。这么多年,贺鸿升甚至懒得多想一个新的理由去敷衍他。
贺鸿升已经不欲再理他,直接扔了条长毛巾盖在他的头顶。
贺璞宁一把扯过,下意识地往车窗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车子要开去哪儿。”
“回北京,还能去哪儿。” 贺鸿升正眼都没看他一下。
“放我下去,我要下车。” 他的声音异常冷静,只是压抑着隐隐的怒气。
“放你下车做什么?继续回去当个破乞丐吗?贺璞宁,你不嫌搞成那个样子丢人,我还嫌丢我的脸。”
“我说了,不用你管!” 贺璞宁疯狂地拍着车门,“贺鸿升,你放我下去!我还有要紧的事!”
“是那个面馆老板吧,得了癌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