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3章 真与谎谁算
香满楼乃全京城最繁华、最热闹、最有名气的青楼,无论太平盛世,还是战乱时期,只要官府不封馆,每晚客人依如潮水一般涌来。而上这等地方消遣的人,大都是有身份的人,寻欢作乐其次,投金炫富争主流才是用心良苦。
夜幕才下,那里便热了起来,连秋高气爽的天气也被感染了,温度急速飙升,处处透着欢笑。姑娘迎客来,卖弄风骚;老鸨嘴刁出口,衣装判人,银子实在;嫖妓拥搂,散着秽语,有钱便是大爷;极近奢华,漫着情调,好一幅污秽寻乐世图。
却说阁楼雅座,偏西厢房之内,空荡荡暗无灯火,只好一轮明月高照临幸,阁窗半开半合,屋内陈设也可辨个七分模糊,三分清楚。屋外笙乐调欢热闹,嘈杂不断,更不知从哪响来闷嘎一声,但见屋中地上一面毯巾耸动,跟着挑开,从中钻出两个人来。
左首一人道:“二哥,这么吵,此地是何所在?”右首那人幌亮手中的火折,微咦了一声,说道:“这地方好眼熟,颇似......”先前开口那人道声:“嘘,有人来了!”被称作二哥那人急忙吹灭火折,携上其弟,隐身一旁,于柱幔为遮。
少顷,一妇女推门步入,提着一颗心,轻声唤:“女儿,女儿......”叫了几遍,不听人响应,此妇人又低声而改唤:“坦妹,坦妹......是不是你啊?”那二人一怔,心灵相通,目光互视,均忖:“原来是老鸨在叫唤苏姑娘,难怪觉此房间布局甚是眼熟?”
那妇女又低低叫了几遍,仍是无人搭理,心中怪哉,嘀咕:“我明明瞧见屋里有火光,不是她是谁?可进来却又无人,难道我眼花?”唧哝了几句,又速速离去,随手关上房门。
他二人从幔柱转出来,其弟道:“二哥,密道的出口,居然通往香满楼苏姑娘的房间。”兄长道:“你的意思是那姑娘在骗我?”其弟说道:“难道不是吗?”那兄长摇头:“不不,我不信她骗我,那天听她说话,实出真心,不类谎言。”
其弟好笑:“戏场无真心,难道你没听过吗?她从小便被慕容老贼收养,训练了一身好本事。我等又无恩惠与她,人家凭甚么帮咱,难道仅凭你中逍遥梁萧风流的大名,人家便折服于你?我想说出来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此二人正是梁萧兄弟俩。
这二人从那破开的石墙一直前往,不料竟走到了这里,着实事出意料之外。更没想到的是道中才一瞬,外间已夜下,原来竟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其实公子对那姑娘亦是半信半疑,并不值得托付全部的信任,一直堤防着几分,如今听兄弟这般说,只微微苦笑道:“走吧!”
刘进见他走往窗户方向,不由大惊:“哪去?”公子笑道:“回家!”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已令刘进紧张,不由又问:“你不去找她算账?”公子道:“假若当真如你所说,她一直在骗我,那么请问,此刻她还会乖乖地待在青楼里等我宰割吗?”刘进一怔,想起适才那名妇人的话,顿然醒悟:“她跑了?”
公子不答,面上似笑非笑,越是这种表情,越加叫人琢磨不透此人心里究竟在想些甚么?刘进纳闷,问他:“就算不找她算账,也该去童府救小虎吧,你又何必急着回家,早上都商议好了的?”公子摇头好笑,瞥了兄弟一眼,说道:“喂,你到底天真,还是二?”
刘进不解:“你甚么意思?”公子双手交胸,一本正经地道:“她既然骗我,小虎又怎会在童府?”刘进面上一红,不服道:“消息是假的,你又何必急着回去?这里是香满楼耶,难得来一趟,不正合你心意吗?”
公子轻啐:“我去!刘大少爷,你几时这般大解风情,要留你留,我可走了。”说时身子一跃,从那扇开着的窗子纵了出去,刘进大急,赶上低声唤:“喂,等等我,开个玩笑嘛,你又何必当真!”左脚一搭窗沿,微一提气,纵出身去,飞在屋瓦之上,一路追他。
那公子飘落地面,闯入闹市,刘进紧跟。月色灯锋之下,但见两条影子一前一后追逐,转过几条闹街闹巷,奔了半响,走到一僻静所在,公子忽然止步,回头双手交胸叫:“喂刘大少爷,你这么快便追出来了,舍得那温柔乡么?”
刘进步子直冲,见兄长忽然停下,不得已收起内力,一个脚跟站稳,气不喘倒是面色通红,骂道:“小气鬼,逗逗你而已,两位嫂夫人不在,看你是否坐怀不乱?”公子道:“那如今呢?”刘进笑道:“我不得不说,你是好样的!”
公子微恼:“废话少说,快点回去!”刘进撇撇嘴:“跑那么快,你以为赶去投胎咩?”公子横了他一眼,正经道:“昨夜苏坦妹问我住址,我跟她说了些甚么?”刘进闻言一惊,大叫:“呀,你是说她......”公子扯他:“还不快走!”
岂知刘进奋力一争,脱出兄长束缚,顿足道:“你咋不早说?”话时左足一点,提上内力,已然跃出老远,公子摇头指笑:“你呀你,比我还性急。好,那咱兄弟俩就比比脚下功夫!”话落身形一动,似一股旋风一般冲去。
可惜这一回公子猜错了,苏坦妹并没有出卖他。而是慕容博早对此女起了疑心,说韩晓虎关押在童府,这也是那老故意透露给此女知晓,好让她告知梁萧,此老也可以暗中布置一切除去此人。只要梁萧一死,蛇无头不行,军中亦是一样,没有了梁萧,那他们还反甚么宋,届时江山还不是掌握在他慕容氏手里。
城外一处松林,地上倒着数十名黑衣人尸体,大都肢离体碎,死状十分恐怖。一女手执软剑,飒然对峙剩下十余名黑衣人,他等各个手执兵刃,月光下生寒。此女一袭粉色轻袍,早染上多处血渍,连面貌也是一般。
她身旁站立一名男子,护航着此女,绸袍上也沾了诸多血迹,可见那些人多半死于其手。那男子动唇,侧耳低声问:“坦妹,你到底招惹上谁啦?这些王八蛋怎地杀不尽!”那女不言不语,众黑衣见此青年分神,厉喝一声,挺兵刃又再冲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