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愁
梁景忧急女儿,在皇宫一路走来,路过王语嫣、木婉清、钟灵等人的住所,都前去打探一番,问她们有没有见过儿子、女儿?钟灵性格爽朗,笑嘻嘻告诉他今天没见;王语嫣、木婉清恨梁萧是她们的兄长,一腔热情都付之流水,对公子仍有几分恼怨,但又不能对此老过分无礼,不冷不热应付了几句,也就请他出去了。
眼见天色已黑,柳仙贝等人的住所也就没去,他不想把这件事搅得宫内人人知道,那时女儿情何以堪,自己颜面又何存。宫内掌上灯来,梁景一人走在廊上,只见灯烽如昼,昏色映在他的一张老脸之上,登时苦色增添不少。此老心中内疚:“难道老夫当真做错了么?”如今不见了妻子、女儿、儿子,他才懂,原来失去挚爱是那么的令人心痛。
此老一心只想让女儿幸福,可万万没想到却偏偏弄巧成拙,现下三人都不见了,明显是躲着他。难道他就这么的不通情理,这么的惹人厌么?他不知道,一路撞回自己的住所。打开门,屋内漆黑一片,段正淳曾让他夫妻二人在此落脚之时,也曾派过几个宫娥、宫监前来伺候。这梁景自经抄家之灾,世情看淡了许多,觉二人可以相互照顾好,不必相烦便婉言谢绝了,段正淳也不好勉强。
梁景燃起火折,点亮屋内油灯,登时景物分明。这院子虽没住多长时间,却早生感情,时下妻子不在,空荡荡的,竟有几分寂寥,哪里像个家,更有一丝孤独之感。他慢慢走入内,烽火甜映,时有冷风偶尔从窗格打进来,吹起外装,有时冷透心扉。
他经受不起,虎躯也稍微轻颤一下,目光忽似一瞥,见茶几上摆着一碟小菜,那茶早已冷却,料来乃妻子午时所烹饪,未来得及吃,就发生女儿未婚先孕一事。他悄悄坐下一旁,手不觉抓起一把,放进嘴里轻轻咀嚼,顿觉一股冷意顺着舌尖直透心坎,好不冻人。
此老又起身,把菜端至厨房欲倒掉。不料鼻中闻得一股醇酒之香盈鼻而来,他眉头微皱,只想:“家中几时藏酒了,我却怎么不知?”循味找去,原来在米缸之旁,他掀开旧布,果见下面摆放着数坛老酒。
原来此酒乃李柔特地为儿子准备,她知儿子喜酒,就特地出宫购置了几坛最好的,想等儿子回来,一家喝个痛快。梁景轻轻揭开一坛,登时酒香四溢,醇味中人欲醉。他此时胸闷得紧,也不管那么许多,提起开封那坛,仰头便喝。
没几口,脸色立变,泛起了一团酡红。此老停顿了一下,甩了甩头,又继续喝。随着烈酒下肚,他只觉更难受,原来酒也不是一个好东西,并不能消愁,只把思想浓度更集中而已,他不明白儿子为甚么会好这一口。
过不了多会,一坛烈酒登被此老全数灌下了肚去,他打了个酒嗝,又想去开第二坛。顿觉头开始昏昏地,跟着一阵天旋地转,空坛把握不住,当呛一声掉落地上,砸了个粉碎。这声一响,此老脑子有片丝清明,只一会,头又开始晕起来,他本不善此道,连忙扶紧一旁的一根柱子,歇靠了一会,又觉体内五脏翻腾,六腑捣海,如火烧,似酸伴,好不难受。
他只有一个念头:“让我先坐一会,休息休息。”身子不觉软了下去,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喃喃醉语。
此老哪知,这一切全教跟在他后面的三人瞧了个一清二楚。三人一进门便觉得奇怪,寻思:“李阿姨不在,连萧哥、梁妹妹也不见。”段誉和刘进更想:“难道他们当真出事啦?”二人互视,皆了解彼此眼中的惊讶,均是同一般心思:“难道是家母为了太子之位,而对梁萧做出甚么出格之事?”不敢相信,眼睛都睁得老大。
这时听得酒坛摔碎之声,不敢多想,三人急跑进去,奔至厨房,却见梁景一人倒在地上。三人大惊,疾步抢上,段誉叫:“梁叔叔,到底发生甚么事啦?”刘进呼:“梁叔叔,梁妹妹呢,她上哪去了?”柳宗元皱眉:“伯伯他喝了好多酒,好臭呀?”
二人一听,果闻此老酒气熏天,不禁鼻子都皱了皱,段誉道:“不管怎样,先让他起来!”当下三人用力,只把此老身躯拉起,双脚却站不稳。
刘进道:“这样不行,这里又冷,还是背去房间吧?”段誉说好,当即俯下身子,就把梁景扯背上。刘进道:“如此不好吧,你可是皇子,还是让我来。”段誉白了他一眼,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争甚么,别忘了,你也是皇子。”背着梁景,闯出厨房。
这刘进微微苦笑了一下,他没忘。父亲能认他,他就已经很开心了,至于太子一位,他没兴趣。萧哥的计划他清楚,既然自己不想,不如帮兄长一把也是好的,念此,唤过宗元,一起出去。
段誉把梁景安顿在榻上,哪知此老突然哇的一声,仰起身子吐了他满身。段誉皱眉,恰时刘进二人进来了,视之,亦是眉头直皱。刘进道:“大哥,你先去换件衣服吧!梁叔叔,我来照顾就好了。”段誉瞧瞧自身,拧眉道:“行,梁叔叔就劳你就多费心了。”拍拍他肩头,出去了。
刘进教柳宗元打来一盆水,又让他去烧醒酒茶。柳宗元倒也十分乖巧,一一答应。柳宗元出去后,刘进沾湿毛巾,又拧干,给那梁景擦擦脸,拭去唇角的污渍,跟着利用剩余的水,取块旧布擦净地板。
他倒掉脏水,洗净毛巾,又洗旧布。回来之时,已经是戌时,柳宗元也煮好了茶,端给他道:“二哥,现在给伯伯喝么?”刘进笑道:“好!”正要扶梁景起来,忽听得此老嘴里大叫:“萧儿,雪儿,你们别走……”顿将刘进和柳宗元吓了一大跳。
他二人目光互视,见梁景眼睛闭着,都松了口气。刘进疑心又起,忖道:“萧哥他们当真出了事?”果听梁景又梦呓道:“萧儿,并非为父狠心,只是你们……啊,甚么,你……你竟然要杀我?”听此老呼吸急喘,床畔二人颇有些担心。
刘进又想上前,蓦然,那梁景惊坐了起来,又害刘进吓了一跳。梁景张大眼睛,嘴里呼:“吓煞我也,吓煞我也?”连叫了数声,抬头看见二人,微怔了怔,问:“你们为何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