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挚信
苏星河在前边引路,梁萧推着无涯子,车轮辘辘,在山谷中前行,“函谷八友”率众跟着。虽是黑夜,早有聋哑弟子高举火把相迎,场面甚为壮观。众人转过一处谷峰,眼前景象又别然一新,远远望见对面山谷上繁星点点,点着不少灯笼,灯笼之所山峰环绕,这些灯笼都是挂于门前或廊口的梁柱之上,略一数,竟有数十间大屋。
苏星河指着灯笼,道:“寒舍就在那边,诸位请随我来!”原来这山谷是谷中有谷,道路也是崎岖难行,梁萧推着轮椅,轮子转动起来甚为艰辛,好在他内力深厚,以气御力,应付起来,也颇为轻松。
过不多时,众人都进了大门,内里结构,似一座大庄园。苏星河吩咐众聋哑弟子给客人准备厢房歇息,梁萧得一名弟子引路,推着无涯子径往西厢房而去。
才推了几步,无涯子忽然罢手,说道:“萧儿,且停一停?”梁萧依言停下,于是问:“外公,怎么啦?可是路上颠得利害,坐不舒服?”无涯子道:“不是,你驾车技术一流,外公怎会坐不舒服呢?外公只是念你劳累了一天,想让你多作消息,故换个人来伺侯。”
梁萧笑道:“我不累...”无涯子横了他一眼,梁萧便不再说了,一会无涯子脸色转和,温言道:“好孩子,你明天不是要给我治病吗?休息不够,如何有精神?我老人家可不想再落下甚么残疾,你听话好吗?”梁萧不好拂拗,便道:“好,不知外公想找何人?”
无涯子凝神片会,说道:“嗯,好孩子,唤妹妹过来。”梁萧微有些惊讶,寻思:“无涯子找妹妹作甚?该不会...呸,你这甚么混浊的思想。”无涯子见他不去,只顾发愣,皱了皱眉,才问:“有甚么为难之处么?”
梁萧这才回神,咽了口唾液,只是心儿有些怦怦乱跳,强笑道:“不,不,怎会,岂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甚么,只有快速离开,找妹妹,说明缘由。梁雪扭捏了几下,心中有点着慌,瞧了哥哥几眼,去了。
她推着无涯子进了西厢屋内,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毕竟这人是外公,不敢逾越无礼。无涯子仰头瞧了她一眼,微笑道:“你似乎很怕我,我像个吃人的妖怪么?”梁雪急摇摇头,道:“不,不!”无涯子心想:“是个面嫩的孩子!”便道:“傻孩子,不用紧张,外公问你个问题,但你须老实回答我,行不?”见她点头,才问:“你喜欢萧儿吗?”
此言忽入耳中,梁雪“啊”的一声叫,猛然抬头,之后似乎想到了甚么,又将头垂下。无涯子瞧她反应特别,有些许无奈,故意试探:“哦,原来你不喜欢啊,那好,改天我给他找一个媳妇!”
梁雪面上一红,咬咬唇,说道:“我不许!”无涯子笑道:“如何不许,你不是不喜欢他么?那他娶谁,似乎不碍你事吧?”梁雪鼓气道:“谁说我不喜欢他...”话一出口,方知哪儿不妥,抬眼时,只见无涯子仰天哈哈大笑,顿然醒悟,嗔道:“好啊,外公,你欺负人家,我不依不依......”猛的摇晃他肩膀。
无涯子笑了一阵,笑声嘎然止了,跟着幽幽叹了口气,眼睛酸酸的,说道:“孩子,一见着你,就让我想起了她,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见她一面,唉,可惜!”双眼一闭,几滴清液滑落脸颊。
梁雪听他说得难过,心中也特别难受,双膝一弯,蹲下身子,小手握紧他的大手,安慰道:“外公,您别担心,迟早有天会与外婆重逢的。哥哥明天不是给您治脚吗?相信哥哥,他能治好您。”
无涯子瞧着这个刚相认的外孙女,虽相处不到一个时辰,但她骨子里的那种真、那种善、那种美,令他特别感动,笑道:“孩子,你似乎很相信哥哥?”
梁雪见问,脸上绽颜,洋溢着崇敬与甜美,欢欣道:“对,只要是哥哥说的,雪儿都信。他兴许会胡闹,兴许会骗人,但对雪儿,他永远都不会!哥哥曾说,‘就算他负尽天下人,也不会负雪儿。’这就是雪儿一直相信哥哥的原因,就算他不那么说,雪儿也信。”听着这么真挚的情感,无涯子又感动了,或许他该相信梁萧能治好他。
无涯子忍不住眼泪又坠了下来,梁雪轻轻擦拭,给他抹去脸颊的湿痕,抿嘴道:“外公,男儿有泪不轻弹,再哭就不俊了。”无涯子闻言,“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都老人家了,怎还谈‘男儿’二字,若让人听了去,岂非笑外公不知羞。”
梁雪道:“其实外公一点也不显老,比爹爹还年轻好几岁哩。”无涯子道:“你这孩子,又来瞎说,教你爹听了,还不骂我老人家呀?”梁雪笑道:“爹爹才不会哩,他最最敬老爱幼了。当年外婆不同意他跟娘亲在一起,如今老训他骂他恼他,爹爹就这么站着,任她骂,既不抬头也不吭声,待外婆骂累了,他居然恭恭敬敬奉上一杯茶,道‘娘,您说了这么多话,喉咙一定干了,来,喝杯茶润润嗓子,您再接着来。’以往这时,外婆都会笑着说,‘嗯,真乖!’待喝完茶,随地一掷,茶杯碎了,跟着会说,‘景小子,少来唬弄老娘!’气匆匆便走了。”
无涯子眉头微皱,道:“竟有这事?”梁雪笑道:“是啊,还有比这更离普的呢?外婆教哥哥练功,哥哥学一遍就全会了,但他偏偏将招式拆得七凌八碎,耍起来,招不似招,式不像式,往东刺的,他偏要往西,往上挑的,却向下砍,经常将外婆气个半死。不过说来也奇怪,不消一会,哥哥总有法儿逗得外婆开怀大乐,不生气了。”
无涯子道:“想不到你们的童年如此有趣,我这老人家却无缘参与。”梁雪听了,心中也是一片暗然神伤,这些都是她从哥哥嘴里转述来的,并未亲身经历,多少都有些遗憾,眉心一锁,只听无涯子道:“孩子,还有何趣事,能否给我这老人家再说说?”
梁雪点头:“可以。外公,我顺便给你梳洗一下吧!”出去打来热水给他洗脸,找剪刀修理头发,一边讲着儿时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