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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开进主路,唐诺突然出了声。
    “这里,是我原来的中学。”他背对车窗,指节轻扣,沈攸宁顺着方向屈身一扫。
    “看上去挺新的。”沈攸宁顺势问道:“是重点学校吧?”
    “我们县的高中不多。”唐诺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道:“最近翻修了。”
    “这样。”沈攸宁捏了捏他的手,没多问别的。
    车里的土味情歌把氛围衬得有些滑稽,其实不该这样。
    窗外的雨大到淋透暖和,电台DJ情歌终于变成舒缓的钢琴曲,唐诺缓缓抬头,胆敢凝视起雾的车窗。
    “等我有一天,可以彻底放下了,会重新带你来这里的。”唐诺说。
    “我会带你去我原先住的房子,那里的街坊邻居,我也许还能认得;我会带你到刚才路过的中学,光荣榜上,可能还留着我的名字;还有妈妈开的蛋糕店,应该是去年年底,改卖奶茶了。”
    “但是哥哥,现在我不能。”
    “看完妈妈后,我只想立刻离开。”
    这不是近乡情怯,这是把他的伤口重新剖解,这座小县曾有过的欢声笑语,已经在上个五月,被永远深埋在墓园。
    沈攸宁无法抹平唐诺横在心口的疤,他只想让唐诺不再疼。
    墓园跟前的殡仪用品店不算空,因为下雨,不少人在这里躲避。
    沈攸宁和唐诺也等了一阵儿,待雨势渐小,唐诺伸出手指,向屋檐外探了探。
    “哥哥,我自己进去,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沈攸宁点头默许,目送唐诺撑着雨伞,孤独地向墓园走去。
    他其实很想陪唐诺一起,但也知道对方留他在此的原因。
    故乡近一年未归,路边街景都令唐诺躲闪不及,刻意压下的万般情绪,究竟有多少是在顾忌自己?
    唐诺不愿在沈攸宁面前失控,一人的崩溃决堤,另一人也会疼。
    唐秋曼的石碑立在墓园紧里头,柳枝抽条,生出寂静的新意。
    雨后积水,石碑沾了不少泥点。
    唐诺掏出手帕,把碑上的污渍仔细擦净,擦到那张黑白照片时,唐诺的手顿了顿。
    “妈妈,我来看你了。”
    再无人回应。
    虽然清明节扫墓的人多,但因位置靠里,距唐诺最近的一行人,也在几十米开外。
    唐诺蹲在墓碑前,安安静静地哭了一会儿。
    他把点心放到祭台上,拭净眼泪道:“不能再哭了,要不你还以为我又受委屈了呢。”
    “妈妈,最近我过得很好。”
    “我在A市开了店,就在当初你说的地方,每天都有很多客人,有附近的职工,也有A大的学生。”
    “你原先担心我会遗传肾病,总催我去检查,两周前我去过医院了,还做了基因测序。放心吧,我很健康。”
    “我在A市认识了更多的人,也比原来爱说话了,好像也更受大家欢迎了。”
    “还有……”
    耳边淅沥的雨声格外清晰,唐诺沉默了一会儿,鼓足勇气道:“妈妈,我谈恋爱了。”
    “其实这是我最想和你说的,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虽然不答应也没什么办法……”
    “他是男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我刚开始做蛋糕,就是他一直在照顾我的生意,后来遇到大大小小的麻烦事,也都是他帮我解决的,去医院检查他一直在鼓励我,还有今天来看你,他也陪我一起来了。”
    “但是我不想在他面前哭,就没让他进来……”
    唐诺拿出手机,点进相册。
    “给你看看他的照片吧,他叫沈攸宁,特别帅。”
    唐诺用的还是沈攸宁原先给他的手机,因为没过几个月,相册里的照片并不多。
    一共97张照片,12张是安安,剩下的85张,都是沈攸宁。
    “这是他生病的时候,因为担心我,生生冻出来的肠胃炎,看上去好苍白啊,不过还是很帅。”
    “这是他在谈项目,特地到我店里谈的,他工作的时候也很迷人,对吧?”
    “这是他陪我去医院检查,感觉好担心啊……所幸结果是好的。”
    “这是刚才……他在飞机上睡着了……”
    唐诺把照片一张张划过,连同两人相处的细枝末节,一起讲给妈妈听,如果妈妈还在,可能会偏着头,一边说“好俊的男朋友哦”,一边笑他“也不能太痴迷啦”。
    而沈攸宁也不曾知道,他的酸甜苦辣,喜怒阴晴,原是有所归属,有人珍藏。
    第60章 呜呜x2
    唐诺整理衣着,收拾心情,待雨有变大的趋势,走出了墓园。
    还好,只是眼睛稍微有点红。
    沈攸宁站在墓园门口等他,手持黑伞,像一棵挺拔的松。
    “雨这么大,怎么出来了呀?”唐诺收起自己的伞,钻到沈攸宁的庇护下,从双肩包里掏出纸巾,帮他沾去袖口的雨渍。
    “接你。”沈攸宁只说了两个字,在唐诺低头的时候,用一种怜惜又珍视的目光,凝视他。
    “快走吧,一会儿不好打车了。”唐诺仰起脸,沈攸宁藏好情绪,恢复如常。
    他们在旅馆旁的小饭店,吃了两碗热乎的粉,唐诺吃出一身密汗,疲倦感随之席卷而来。回到宾馆后,他瘫在床上不起来,拉着沈攸宁的手,不一会儿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