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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春酒(美食) 第33节

      冉娘子听得用心,很是感激不尽,“林姑娘懂得真多。”
    又道,“回去也要向莺儿她们讲一讲。”
    她夹起个卷子细细咀嚼,层层叠叠,每一口都有不同感觉。尤其是中间夹着白生生的果仁,像平日里不能多吃的油瓜子仁一样,在舌尖爆开,满口生香。
    “若坊里天天能吃这般清淡的好味道,瘦下来容易多了。”
    乐坊里的吃食好像突然嗅到了商机的味道,林绣笑道,“若有机会,我可以往坊里送些瘦身的小食,让姑娘们尝一尝。”
    她兴奋起来,眼里亮晶晶,“如此甚好。”
    “待我回去向坊主禀告,她一定极愿意。”
    不过才说了一会子,不知不觉间已是四处漆黑,明月高照。冉娘子放下茶盏,盈盈拜别。
    夜深了,姑娘家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程郎君执意送她回去。
    怕她害怕,又忙补充,“我只远远地看着姑娘,绝不靠近。”
    冉娘子见他如此,也不再推脱,只深深一福礼,“那便多谢郎君。”
    林绣提上一盏灯追至门外,塞进冉娘子手里。又看向程郎君,“路上小心。”
    他面上一臊,后悔刚才那副胆小鬼一般的倒霉样子全给人瞧见。
    七月十五,圆月高悬,照在长长往往的路上。冉娘子挑着灯走在前头,程郎君护在后头,月光与灯光斜织出长长的影子,像行在水中,深一脚浅一脚。
    路两旁高树茂竹影影绰绰,真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
    倚着门框目送他们相携远去,背影成双,林绣感叹一声,“真好”。
    “确实。”身后响起低低一声应答,清凉如玉。
    等等,江大人怎么还没走?
    林绣猛地回头,正撞上他含笑的双眼。
    她尴尬地别开双眼,赶紧抬头望天,“我是说月色真好。”
    江霁容端起杯盏,清茶中映着一轮圆月,稍一晃动,就碎成点点金光。
    他略一点头,今夜月色确实很好。
    第29章 新酿酒与大生意   蓑衣黄瓜和南瓜盅
    三两天以后, 程郎君果然带回消息,快至中秋,官售酒的名额果然悄悄增加了几个, 却并不大肆放出消息。林绣赶紧撰写好申请托人递上, 没过几日,就有了回音竟真的批准下来。
    她接了文书,不由感叹着, 稀松平常里也总有不间断的好运气。
    桃枝舔着熟梨糕, 很有些惊奇,“绣姐姐, 说实话吧。”
    她凑过来, “你是不是买通了差役。”
    对如此小事,官府向来都拖拖拉拉的, 这次办事效率怎如此之高。
    林绣也摸不着头脑,莫不是看自己小店经营的好,率先巴结一下?
    她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中,那厢官衙内也有人留心到此事。
    度支部一青衣玉带的小官员来此巡查, 拿起新售酒酿的文书,不由微微皱眉。
    官卖酒向来一应难求,不过三五人的小店, 怎得的名额。
    官差小声答道,“店主人来头不小, 江学士和晋州长史也总是光顾。”
    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地应答一声,重新把文书塞回去。又想,改天自己也定要去拜访一下。
    拿到执照和酒曲,庄娴风风火火开始酿酒。果酒不必过度发酵, 几天即成。
    酒肆大部分按角按碗卖,毕竟多是中产前来用餐,绿林好汉一样大喝一坛的依然是少数。
    林绣也凑过来掺合,高中生物课自己也曾酿过葡萄酒呢,虽然最后全喂给阳台边绿植。
    红布巾扎口、黑釉雕花的小酒坛子这么摆出一溜,真是有模有样,也叫人赏心悦目。
    林绣是看着舒心,不过店里就显得狭小了。看来扩大店面亟待提上日程。
    她一直惦记着买铺子的事,这天终于有空,往隔壁送上两篮亮晶晶熟梨糕。
    麻婆正收拾行李准备动身去脚店。见林绣来问,很豪气地一摆手。
    干脆全部包出去,让她两厢打通合作一家。
    林绣和身后庄娴对望一眼,眼神中俱是喜色,忙奉上匣子里的银钱。
    麻婆点清钱,而后淡淡一笑,“只是我还有一顾虑。”
    林绣忙开口,“阿婆尽管说。”
    “后院的花花草草栽了许多年,如今也搬不走。”她叹一口气,眼神飘向远处,“希望姑娘们帮着浇浇水就好。”
    林绣一眼望去,后院碧绿绿黄嫩嫩的一大片,皆迎风摇曳。
    她心中一动,平日里忙着干这干那,从没有静下心来侍弄花草的时候。
    现在看来,这般生活也很不错嘛。
    “那是自然。”庄娴答得爽快,麻婆重新笑起来。
    谈了一上午,收获颇多,也饥肠辘辘。
    麻婆笑着从里间端出碗甜圆子,“快要走了,让姑娘们再尝尝我的手艺吧。”
    圆子小小一个,像是用冷井水淘过,韧韧的极有嚼劲。
    甜甜糯糯,馅心柔软,却很容易咬断。
    林绣吃着很痛快,她最恨嚼不碎扯不烂的一团棉花。
    吃罢辞别麻婆,转个身就回到家。
    林绣逆着光抬起头,状元及第粥的幡旗有些沾灰,仍在阳光下飘摇翻飞,很亮眼的一抹色彩。
    她低声喃喃,不多时就能换上新的了。
    庄娴也如此应和着。
    几天时间一瞬而过,契书很快拿到手。
    原来小店只主营早晚两顿,现在店面扩大、人手算是充足,昼食也可以张罗起来。
    珠梨忙得脚不沾地,这几天营业额飙升,账目实在太多太乱,让她都快支撑不住。
    林绣却跟打了鸡血似的,信心百倍,干劲十足。
    甜圆子店面比自家稍大,不过中间有堵灰墙格挡,需拆了重来。
    工匠吱吱呀呀推墙垒土,一会又嘶嘶啦啦粉刷起来。
    平日觉得烦,可现在这声音听着,怎会如此悦耳呢。
    林绣搬来把胡椅,吸着杨梅露监工。这位师傅同她相熟,手艺到位,粉刷的两边铺子不接缝一样白。
    庄娴顺便在那边墙上随手而画,这样远观更舒展自然,两间浑然一体。
    装修很要花些功夫,林绣干脆提前几天和食客们说抱歉,挂上歇业的招牌。
    忙忙碌碌几日,总算有空闲歇会。
    林绣拿起好久没用的长把刀,仔细磨一磨还是明亮如新。她顺手捞起根黄瓜,顶上带小黄花,正是不老也不嫩的年纪。
    两根木筷垫底,防止切断。林绣手起刀落,“唰唰”几道白影闪过。
    黄瓜正值壮年,就惨失于长把刀下,成了转着旋的一长缕儿。
    她满意地打量一番,不油也不腻,清碧小菜,最能下饭。
    正想着,翕动鼻翼,空气中的味道有些熟悉。林绣把那点子无端升起的愁思压下去,又忍不住笑自己,还没到深夜伤春悲秋的时候呢。
    桃枝跑过来拈起一条,仔细端详着,不由啧啧称奇,“这样的胡瓜,真没见过。”
    不开火炒菜,饭做得比平日快的多。天还没全黑就张罗上了桌。
    今晚晚饭不过糙米粥和几样小菜,再配碗凉浸浸的果酒。几人围坐一起,擦明小灯,也乐得清闲。
    林绣光顾着喝酒,正经饭没吃多少。
    珠梨摸她的脸,微微发烫,“你醉了。”
    林绣仍笑眯眯地接话,“才没有。”说到后头才猛然发觉,自己好像真的有些大舌头。
    灯光昏暗,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影子斜长,话音密密,仿佛回到了很久前的饭桌上。
    小时候家里工作忙,她经常自己出门买饭。
    熟食店门口挂着红底白字宋体的巨幅招牌。最里头大喇喇摆着块圆木砧板,镶着一圈圈晦暗而生动的断纹。幽光隐秘、走向粗糙,鲜活的像是刚从原始森林伐下来。
    原始森林的背后,是油腻腻的布巾,吱吱呀呀却永远也听不清的电视剧,以及说话懒洋洋的老板娘。
    扎羊角辫的小学生捏着十块钱,“给我来一碗酱菜,要萝卜丝和甜须须。”
    “叮”声,电灯旋开,扑棱蛾子重见光明,争着扑那灼灼亮光。
    老板娘声音还是带着点儿懒劲,“再送你碟蓑衣黄瓜。”
    只要伸出手能抓住,可那碟小菜转瞬间就不见了。眼前一会是短短圆圆的手臂,一会又是店里刚收拾干净的桌子。
    实在捉不住,就松手吧
    她趴倒在桌子上,身边传来话音朦胧,“绣姐姐,你要送谁黄瓜?”
    一觉就连了早晨。
    林绣想起昨晚的醉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桃枝颇有些添油加醋,“不知谁昨晚哭个不停。”
    我明明才喝了几碟子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