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强强) 第40节
“哎你让一下。” 周达非不耐烦地推了推裴延的腿,示意他抬起来,“看看是不是滚那边儿去了。”
“掉了就掉了吧,”裴延语气不善,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抬起了腿,配合着往车门边挪了挪。他的腿因为过于长而格外不方便,“回去找一粒扣子钉上不就行了。”
“这扣子是专门样式的,很难找到一模一样的。”
“那你重新买一件衬衫能有多贵?”裴延伸手就要拉周达非起来,“别找了,起来。这车都被你闹得开始晃了。”
“这件衣服是我妈妈给我买的。”周达非仍埋着头。
裴延敛了下眉,似是深吸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
周达非那侧的车窗玻璃传来了咚咚响,外面有人在敲。
周达非正忙着找扣子,没多想便反手按下了开窗键。
于是车窗徐徐落下,落在杨天眼里的便是裴延靠在椅背与车门的交接处,而周达非跪在他面前,脸的朝向比较魔幻。
“.........”
“.........”
“哎你,”车窗落下一半后裴延意识才到不对,他眉毛一皱,连忙薅住周达非准备拉他起来。
周达非在狭小空间里长期低头弯腰,找得焦头烂额,一把拍开裴延的手,“你干嘛!”
他说着半跪着直起身,朝开着的车窗随意看了眼,正对上杨天吃惊得一眨不眨的眼睛。
“……”
周达非知道杨天肯定误会了,但事已至此多解释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索性撑着椅座坐回位置上,往车窗边挪了下,若无其事道,“杨指导,你要上车吗?”
“………”
“我不用。”杨天清咳一声,“那个,就是来跟你俩说一声。本来是我准备请燕总他们吃个饭,但是刚刚燕总主动提出他请客,就在前面那家酒店,让我们、还有夏导他们都去,把沈醉也叫上。”
“什么?”裴延的眸子里瞬间烧起团火,“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跟,”
“我已经替你答应了。”杨天面无表情道。
“…………”
不知为何,周达非忽然有点想笑。
“你跟他们的关系不能老这么僵下去。”杨天一手搭着车窗,苦口婆心道,“这次也是个机会。何况夏导都答应去了。”
“夏儒森答应是因为没有燕名扬的投资他这部《春栖》就可以直接完蛋了。”裴延言语中透着一丝嘲讽,“我又不缺他那点儿钱。”
“我知道。”杨天叹了口气,“可是你前段时间已经跟一个投资商闹翻了,再这么闹下去你还混不混?再说了,今天这事儿你不得好好谢谢人家嘛。就吃个饭,又不会要了你的命。”
“你也要来啊。”杨天指了指周达非,又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沈醉差不多还有20分钟到,人齐了就开席,你俩还有20分钟可以......。”
杨天的目光在裴延和周达非之间扫了圈,“…还有20分钟,请自便。”
裴延:“.........”
周达非:“.........”
杨天说完,熟门熟路地把手伸进车内按上了车窗键,然后趁着车窗还没摇上去火速收回胳膊,扬长而去。
第28章 燕名扬
车内重新变成了一个死一般寂静的封闭空间。
“我反正不去。”裴延还没说话,周达非倒是先开口了。
他双手一抱,把靠背向后按了按,一副要休息的样子,“我才不要跟你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你不是很喜欢夏儒森的电影吗?”裴延冷言嘲讽,“不趁机拉拉关系?”
“是。我特别喜欢夏儒森的电影,”周达非又坐起来点儿,“就因为你,我跟我偶像的第一次见面就毁了,就给他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
“你说夏儒森是你偶像?”裴延声音凶狠,满脸都写着你再说一遍试试。
“对。”周达非并没有视夏儒森为不可替代的偶像,却还是故意牙尖嘴利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给过去十五年的电影做过票房和质量的回归分析吗?”
“在那个以质量为横轴、票房为纵轴的直角坐标系上,夏儒森的电影分布在右方——有上有下;而你的电影全部群居在左上角。”
裴延中学就去了美国,后来走的也是艺术道路,其数学水平比起做海淀卷长大的周达非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但坐标系裴延还是学过的。
他听懂了周达非对他的冷嘲热讽,“你现在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都不想想后果?”
裴延话音一落,周达非抬眸与他对视一秒,慢慢咬上了自己的嘴唇,看着挺用劲。
裴延一肚子的火像喷上了棉花,不甘心又不得劲地散去。
他却最见不得周达非又倔又可怜的样子。
周达非的倔强都是专门针对他的,这让裴延心里又酸又气。
他不服地想着,我比那什么夏儒森沈醉好多了。你那么懂我,为什么就不能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裴延心里有些后悔刚才的话,以及自己今天盛怒之下掐着周达非脖子的过激行为。
可裴延不擅长安慰人,僵硬地抬起手想摸摸周达非的脸以示安慰,却见他倏地垂下了头。
周达非声音不大,却有一丝轻微的抖,“我无所谓了。”
“反正我不管怎么样,你都能找到理由折磨我。”
燕总大名燕名扬,年纪与裴延相仿,看起来像个游手好闲玩世不恭的二世祖,实际上是个颇具慧眼的青年投资人,跟三教九流的关系都处得很好。
因而他请的饭局,清高如夏儒森得去,强势如裴延也不好不给面子。
何况今天周达非的事,燕名扬还卖了裴延一个人情。
大约20分钟后,杨天又来敲了次车窗玻璃。
周达非还坐在车里假模假样地生气,一副死也不与裴延同桌吃饭的倔强。
“下车。”裴延不轻不重地喝了周达非一声。周达非不理,裴延只能开了自己这侧的车门,下车后把车门完全拉开,示意周达非下来。
车外杨天自觉地走远了几步,把空间留给裴延和周达非,让他俩自己解决分歧。
杨天今天见识了不一样的周达非——他当着众人对裴延唯唯诺诺,私底下却出言不逊,确实是个干大事的,不需要别人替他操心。
“你先下来,”裴延劝人都极其生硬,像声调不会拐弯,“把午饭吃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周达非看起来像在生闷气,自己心里却很笃定。他本就是准备去吃这顿饭的,闹这一出纯属是为了冲裴延发脾气。
小时候周达非不太听话,经常被他爸揍。可他从来不哭,稍微有点儿能力就开始自己抡家伙打回去——有什么抡什么,打不过也拒绝束手就擒。后来,周达非他爸就更多地采用了骂、砸杯子、断生活费等方式训斥责罚他,动手渐渐少了许多。
周达非从这段斗争经验中学到了很多。
裴延还板着脸站在车外。周达非继续面无表情地赖了几秒,而后撅了撅嘴,像被胁迫似的下了车。
酒店门口,丁寅正站着在等他们。
周达非注意到,在《春栖》剧组里,丁寅是相对对他们没什么敌意的人,可以无障碍地进行外联活动,就像裴延这边的杨天一样。
“我还要再等下沈醉。”丁寅道,“要不…裴导你们先进去?”
裴延这辈子就没等过人,何况还是沈醉。他居上位惯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手插在口袋里,径直往里面走。
杨天对着丁寅笑了笑,刚想说自己留下来一起等,就见周达非已经大剌剌站到了丁寅身旁,“我留下来陪你等沈醉。”
裴延脚步一停,一记眼刀就杀了过来。可周达非就像没看见似的,还冲丁寅掏出了手机,“哎丁二虎,我们加个微信。”
“.........”
在裴延看来,周达非此举赌气性质过于明显。就在杨天犹豫要不要上前劝和时,裴延冷哼一声,像是觉得好笑,而后头也不回地进了酒店。
裴延和杨天走远后,丁寅才拿出手机扫了周达非的二维码,“周、大、肥,你不会小名还真叫周三胖吧?我小名就叫二虎。”
“......”周达非感到无语,“周、达、非,谐音你懂不懂?”
“滥用谐音梗要扣钱的!”丁寅加了周达非的微信,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我说周三胖…”丁寅的性格快人快语,犹豫片刻后还是憋不住,“你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
“如你所见,”周达非通过了丁寅的微信申请,十分自然道,“陪床的。”
出乎周达非意料的是,丁寅并没有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喜欢电影吗?”
周达非一愣。这个问题的答案毋庸置疑,但几乎没什么人认真地问过他。
从小他的喜怒哀乐就很少真正被关心。
“喜欢。”周达非看着丁寅,郑重道,“当然喜欢。”
丁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
周达非和丁寅在门口等了小十分钟,才收到消息说沈醉已经从另一个门进去了。
是那位燕总派人接他进去的。
丁寅对此也不是很意外,就是神色有些复杂。周达非隐约想起裴延说过沈醉是找了“其他人”才获得了这个电影的机会,十有八九就是这位两边都说得上话的燕总。
沈醉出身于夏儒森门下,却投进了裴延的电影里,还“不知廉耻”地爬床。难怪刘珩和夏儒森提起沈醉都并不热络,只有丁寅的态度相对好些。
包厢里,请客的燕名扬坐在主位,沈醉不尴不尬地坐在他旁边。
裴延和杨天坐在左边,夏儒森刘珩坐在右边,互相都压根儿不看对方,也没什么表情。左右各有一个空位,是留给周达非和丁寅的。
同样是拍了一个上午的戏,裴延看起来光鲜亮丽得可以去参加上流社会的晚宴,而夏儒森身上的衬衫已经皱得可以去当卫生纸了。
刘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在四月的天穿着棉袄拍了一个上午的戏,衬衫全部汗湿了,也没来得及换。
他早上在拍一个特写镜头,灯光和摄影不停地在进行微调,但他的表情却一刻也不曾脱离出角色应有的状态,其表演是极其专业而有层次和质感的。
周达非蹲在一旁围观时,能感觉到刘珩的劳累与煎熬,却觉得他是幸运的。
比起身不由己的沈醉,不再表演的丁寅,甚至是被迫向裴延低头的自己,刘珩都是很幸运的。因为他可以体面地坚持着自己想做的事。
与此同时,周达非还对刘珩产生了点以前没有的敬意。
在裴延的剧组,所有演员都围着裴延转,是因为裴延才是这个电影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