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院长听到“正事”两个字，身子为之一僵。
    他的脸色数变，竟出现了半哭半笑的奇景。
    这一切都落入了林宇和梅傲的眼里。
    “钱院长，你怎么了？”
    正准备坐下的梅傲抬手扶住了坐在那里摇摇欲坠的钱院长：
    “不舒服吗？”
    “没……没有……”
    钱院长的胳膊微微颤抖着，但手却紧握着拳头，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那个……我们说正事。”
    他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将刚刚那种奇怪的表情从脸和抹去，显得正常了许多。
    “好，你们孤儿院为什么会被天使基金卖掉？”
    梅傲并不准备直截了当的问案子。
    虽然他是干鉴证的，刑侦经验甚至不如林宇那般足，但有些道理还是相通的。
    鉴证的时候，在无法确认一个证据是否能一次性展露出其有用的一面时，必然需要抽丝剥茧，慢慢从中找出可用的属性，最终得出能有助于破案的东西。
    眼前的钱院长就好比这样一件暂时无法看透的证据，想要从他的嘴里问出东西来，就必须要循序渐进，不能莽撞。
    “天使基金高层觉得已经无力运作我们孤儿院了，所以决定将孤儿院关闭。
    消息传出后，数家基金都有收购孤儿院的想法，这才使孤儿院免于关闭的厄运。”
    “哦，无力运作……为什么？收到的捐款被人挥霍了？”
    梅傲的追问顺理成章，龙州对基金会的管理十分严苛，其取得收入的来源以及方式都有严格的限制。
    每年，基金会的收支都会被查个底朝天，以防捐献的款项被挪作他用。
    按理来说，在这样严格的管理之下，一家基金会想要倒闭，难度比新开一家基金会都大。
    天使基金竟然能把资金链玩断，其中没有猫腻才叫有鬼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作为天使基金旗下孤儿院的院长，钱院长玩起了一问三不知：
    “我只是孤儿院的院长，公司高层的事我不太清楚。”
    梅傲发现自己的刑侦能力果然有限，和钱院长聊到这里以后，他竟不知道如何把话题续下去了。
    他的目光转到林宇脸上。
    林宇一看，知道自己上场的时候到了。
    “钱院长，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天使基金上层作孽把基金会给弄得差点倒闭，是他们的过错，和你应该没什么关系。
    否则，你现在应该和基金会的高层一同逃走，而不是留在孤儿院里和我们面对面……”
    “逃……逃走？”
    听到林宇“无意间”透露出的消息，钱院长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天使基金的人……都跑了？”
    这正是林宇想要的效果。
    “没错，都跑了，一个没剩下。
    我们刑侦队已经联系了经侦队一同追查天使基金高层的下落，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钱院长本就有些苍白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如纸一般。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一颗弃子，已经被那些利用完他的人无情的抛掉。
    他甚至能够想到自己接下来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但他的内心还有些挣扎。
    毕竟，谁都有求生欲，能活谁愿意去死？
    “他们这群禽兽！
    丢下我们这个孤儿院里的孤儿就跑，他们倒是走了，孩子们怎么办？”
    他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开始声讨起基金会的种种罪恶。
    听上去，他似乎已经和基金会割袍断义，举起了反基金会的大旗，准备成为警方的先锋，要将那些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基金会高层们一网打尽。
    但事实上，他的话全都模棱两可，毫无油盐。
    他控诉的，不过是基金会把资金链玩断，不顾孤儿死活的事。
    至于周小慧查到的那些可能存在的罪恶，却根本只字未提。
    他的控诉持续了半小时，让林宇听得昏昏欲睡。
    直到钱院长自己越说越尴尬，几乎将地上抠出一个四室一厅时，才自己主动住了嘴。
    “警官？”
    钱院长用手在林宇面前试探着晃了晃，这才把已经神游天外的林宇给惊醒。
    “啊？哦，你说完了？”
    “说完了……”
    林宇的反应让钱院长十分失望。
    他本以为自己的控诉能够洗清身上的嫌疑，却没想到林宇根本没听。
    他又把目光转向梅傲，却发现后者更离谱，已经低着头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眼前两名警官的漫不经心，让钱院长心升怒意。
    但是，他不敢发作。
    他知道自己一旦发作，警方立刻就能揪住自己的错处开始对自己穷追猛打。
    他有自知之明，他的反侦察能力并没有强到能够对付警方的地步。
    他只能把这口气给咽回了肚子里，在脸上露出了微笑的表情。
    “我刚刚废话是不是有些多了？让两位见笑了。”
    “不多，你说得很过瘾。”
    林宇敷衍的拍了几下巴掌：
    “只是，这些内容并不是我想听的。”
    “那……你想听什么？”
    钱院长见林宇似乎要说正题了，立刻竖起了耳朵认真倾听起来。
    他的心思也开始急转，脑海里不断出现各种应对之策。
    林宇看着钱院长变幻的脸色，已经打心底认定这家伙有事相瞒。
    他的心里也出现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深信，这个计划会在下一秒让钱院长吓得当场去世。
    “我想和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聊聊，可以吗？”
    ……
    纵使钱院长用尽了各种方法百般阻挠，却依旧没能逃过林宇的灵魂追问：
    “孩子们是知道什么你们天使孤儿院的秘辛吗？
    为什么你如此惧怕我们警方向他们征求线索呢？”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钱院长不得不带着林宇和梅傲进入了孤儿院孩子们活动的区域。
    越是接近孩子们的住宿区，林宇心中的不安感就越甚。
    无论是小学、初中、高中还是大学，不管是课内还是课外的辅导班，就没有哪个全是孩子的地方会安静如斯。
    这种安静，仿佛是一种默契，一种在经历过无数次压迫后形成的默契。
    只有安静，才能安宁。
    钱院长一言不发的在前面带路。
    但林宇分明看出他身上的气势正在发生变化。
    他的背直了起来，两只手不自觉的放在身前不断的拍打着。
    不时侧过的面庞上，两只眼睛射出如鹰隼般的光芒。
    在林宇眼中，钱院长已经变了，从一个刚刚还在唯唯诺诺的怂人，逐渐变成了一个家族威严的家长。
    他的脚步逐渐沉稳，本在警方压迫下有些颤抖的腿也稳定了下来。
    “孩子们，都出来！”
    他的声音在整条走廊中回荡。
    一秒，两秒，三秒……
    不过十秒，一群孩子如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从各个房间涌了出来。
    他们列成队列，报数，向前看齐，一气呵成，相较于专业战士们都不遑多让。
    一个孩子从队列中小跑出来，向钱院长深深鞠了一躬：
    “报告院长，天使孤儿院应到58人，实到58人，报告完毕！”
    “入列！”
    在钱院长的命令下，那个孩子又小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站得笔挺。
    钱院长正准备向林宇和梅傲炫耀一番孤儿院的纪律，却被一张纸拍到了面前。
    这张纸在林宇手中，纸上的内容是天是孤儿院的记录。
    记录上孤儿院人数一栏，清清楚楚的写着75。
    “根据去年年底的相关统计，天使孤儿院应该有75名孤儿，可是现在却只剩下58名，所以有，：人下落不明。
    从去年年底到现在，，：人失踪，难道都被领养了？”
    “对……对啊！”
    钱院长硬着头皮答道：
    “也不知去年年底是吹了阵什么风，领养之人趋之若鹜，一下子来了十四对之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领养记录呢？”
    林宇盯着钱院长的眼睛：
    “拿给我们看看？”
    钱院长嗫嚅了一阵，转过头去：
    “孩子们，现在回到你们的宿舍里去，立刻！马上！”
    孤儿院的孩子们听到命令，立刻四散而去，各自结队回到了房间。
    走廊再次变得空空荡荡，一丁点声音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