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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恨滋生

      听到杜蓓琪的话,沉青枝眼圈红了,开始哭诉起来:“蓓琪,家里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你爸在外面有人,还生了个女儿,已经二十二岁了,你爸要把她们接回家,我不同意,他就把我关在这里。妈妈完了,这一生都毁了。”
    “怎么会呢?你不是还有我吗?”她拍了拍沉青枝的手臂,露出一个看似轻松的笑容。她心里也好崩溃,但不能表现出来,再苦再难也要忍着,沉青枝需要她的支持。
    沉青枝用那双灰蒙蒙的眼认真地看着她,伸手摸她的脸,平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始捶胸顿足地唠叨,抱怨着遭受的一切。
    杜蓓琪的胃紧缩着,像是被火燎到,涌起一股又一股的烧灼感:“妈,你别想太多了,你现在还是杜太太啊,爸爸的妻子,我和哥的母亲,一点都没变。”
    沉青枝忧心忡忡,平日里亮闪闪的眼瞳失去了应有的光彩,只剩下黑乎乎的茫然:“不,你爸说了,会给狄慧玉和狄沐筠名分,会让她们进杜家。”
    杜蓓琪无奈又心酸,一股苦味在喉咙里打转,生怕自己忍不住下一秒就哭出声来,她覆在沉青枝腿上的手往外挪了挪,死死掐住指头,试图用疼痛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流泪。
    稳定了好半天才稳住声线,她平静地说:“妈,你放心好了,她们永远进不了杜家的门。”
    只要陈景恩一日是她的男友,她们就别想名正言顺进入杜家,即使解决了上市这个难题,陈景恩也有其他手段,可以压得杜氏无法翻身;只要父母的婚姻一日存在,她们就只能像蛆虫一样存在于阴影中,只有狄家母女愿意这样。
    “可是,你爸已经承认了她们的身份,我在乎你爸的想法。”沉青枝捶着自己的胸口,一下又一下。
    杜蓓琪感觉她的手像捶在了自己身上,敲打着她的心,砸出了一道道血痕。她侧脸,泪珠终于溢出了眼眶,顺着眼角落进了衣襟里,刹那不见了踪影。“妈,为了一个背叛家庭的男人,值得吗?”
    她不禁猜测,当沉青枝得知心爱的人的心思从来没在自己身上,二十多年来的守护只是一个笑话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陪杜鹏飞奋斗,陪他吃苦,帮他料理家中事务,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给他人作嫁衣裳,这个教训也够深刻的了。
    对于那些想走捷径的女人,杜蓓琪并不抱好感,想要弯道超车,不知前面等待她们的是平坦大道呢还是万丈悬崖。运气不好,就成了沉青枝这样,风光一时,最后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杜蓓琪说了好多让沉青枝安心的话,只是这一次沉青枝受的刺激实在太严重了,半天都安抚不了。杜蓓琪只能陪着她,听她埋怨杜家那狠心的当家人,最后疲倦了,困得不行,杜蓓琪把她带到浴室,给她洗了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吹干了头发,让她上床睡觉。
    弄完了一切,她从二楼下来,告诉吴妈最近这段时间由她来照顾沉青枝。
    吴妈提醒她道:“杜小姐,你自己小心一点,太太两天前住到这里来的,每天都像发了疯一样,见到东西就砸,把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你看看墙上那些画,都是她划破的。我们有时靠近她也会被伤到,你一定要注意。”
    杜蓓琪心烦意乱地答话:“好了,我明白了,吴妈,辛苦你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吴妈离开后,杜蓓琪坐到了沙发上,后脑勺枕在靠背中,蜷起两根指头揉着太阳穴,想缓解自己的压力。
    保镖把沉青枝的手机没收了,还把西苑的电话线切断了,沉青枝算是彻底被囚禁了起来。好难以理解,这个文明、进步的社会,还有人限制人身自由这种做法,而偏偏又是自己的家人做出来的。
    杜蓓琪终于明白,在美国时为什么没接到沉青枝的告状电话,想来是她被监管起来了。估计杜鹏飞不愿自己和陈景恩在这时回来添麻烦,索性把整件事瞒下来,等吃完团圆饭,认好亲,一切都成定局了再把消息公布出来。
    好可悲,她和沉青枝明明是杜家的成员,如今却像两个局外人,被家庭抛弃,还嫌她们会惹麻烦,给弄到西苑来了。
    无论是海鑫还是西苑,都是着名的别墅区。一座座别墅沿山分布,靓丽、奢华、错落有致,是海山人身份的象征,不知多少人想入住这里。在海山,这些别墅往往有价无市,没有一定权势的人根本无法入住。
    可是,在杜蓓琪的眼中,这些华丽的别墅只是一座座冰冷的牢笼,丑陋、肮脏,让人想挣脱的牢笼而已。
    另一边,杜宅里的人吃完饭,坐着聊了一会儿,司机送两位女士回家。
    狄沐筠去了狄慧玉住的公寓,打算在妈妈那里暂住两天,开学了再回租房的地方。
    家里请了一个保姆,除了周末和狄慧玉生病时狄沐筠会回家,一般由保姆照顾狄慧玉。之前她不知道,自家的条件怎么住得起公寓,请得起保姆,狄慧玉说是外婆的遗产,现在总算明白了,这些钱是杜鹏飞付的,她学二胡、上学、妈妈住院的钱,都是那个男人给的。亏她还辛辛苦苦出去演出,以为可以补贴家用,原来自己的爸爸就是一座移动金库。
    她这才知道,狄慧玉生了孩子之后其实有人照顾,患神经衰弱不是因为生产,而是无法逃避当“小叁”的内疚,思虑过重、郁结成疾。
    前段时间,她被张烨霖骚扰得出不了门,和室友商量,顾梦婷告诉她可以试试向她的“有钱”老爸求救。挣扎之后,她把被严重骚扰的事告诉了狄慧玉,狄慧玉告诉了她父亲的真相,原来,她是杜鹏飞的女儿。
    杜鹏飞很早之前就有意让她们母女回杜氏,但狄慧玉一直不愿她知道真相,不想让她背上私生女和豪门世家的枷锁,现在迫于无奈,只有找杜鹏飞认亲了。知道这个消息后,她独自流了好久的泪,叹命运的捉弄和不公,最后还是咬着牙,说出了愿意认亲的决定。
    想起往昔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累,原来只是因为一个错误的开端,命运,毫不留情地愚弄了她们母女两人,她无法在一夕之间释怀。
    不想活得这么卑微,但有时候又不得不卑微。她如果拒绝回杜家,少了杜氏的照拂,不但会被张烨霖骚扰,还可能影响到妈妈的安危,她可以有骨气,但妈妈已经苦了一辈子了,不该陪着她继续受罪,而且她还有一个私心,希望可以配得上那人。
    一进门,狄沐筠和狄慧玉一起坐到了沙发上,幽声叹道:“妈,今天你受委屈了。”
    今天去杜家,算是正式认祖归宗,去之前,狄慧玉给她打过招呼,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忍下来。母女俩本来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可从早上进门开始,所有事都一帆风顺,想着就这么顺利过了,没料到中午杜蓓琪忽然回了家,还用极其恶劣的字眼骂她们,那种不屑的眼神和语气,深深刺伤了她的心。
    她想忍下来,想忽视那种难堪,想平静、想温和,可是为什么非要在陈景恩面前?不但让他知道了自己私生女的身份,还当着他的面被人狠狠踩了几脚,那种耻辱,让她卑贱到了尘泥里,令她终身难忘。
    那一刻,她开始怨恨,恨自己不是名门嫡出,如果她也是豪门大小姐,是不是就不会被看低,是不是就有资格站在陈景恩的身边了?
    从头到尾,陈景恩一直在帮杜蓓琪,说了一些公务上的东西,杜鹏飞听到后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绝口不提让她们回杜氏的事了,送她们出门时还说,改姓的事可以先缓缓。
    没想到,陈景恩为了杜蓓琪如此费尽心机,而杜鹏飞竟然如此惧怕陈景恩,她嫉妒又愤恨,把平日里的傲骨抛到了九霄云外,为爱而不得而深深苦恼。
    狄慧玉直摇头,握着狄沐筠的手说:“不委屈,为了你,妈妈做什么都值得。”
    狄沐筠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悲凉地说:“要不是我惹上了张家,我们也不必这么......”
    “不,这不是你的错,谁叫我们家沐筠长了一副人见人爱的模样呢?”狄慧玉温柔地笑着,眼角浮现出几缕细纹,如往常一样轻声安慰狄沐筠。
    狄沐筠摸着自己的脸,困惑地问:“妈,同学都说我和杜蓓琪长得像,我们真的很像吗?”
    “像,你们长得像鹏飞,都生了一副好模样,一看就是亲姐妹。蓓琪这孩子,估计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脾气难免大了些,今天说了一些过分的话,你不要和她计较,毕竟啊,马上就快成为一家人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矛盾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我知道现在她对我们有很大敌意,出了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有机会你好好和她说说。”
    狄沐筠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的。”
    第二天,西苑屋外像门神一样的保镖撤走了,沉青枝以为杜鹏飞想通了,马上打电话给他,杜鹏飞冷言冷语命令她留在西苑,什么时候冷静了什么时候再回家。
    杜蓓琪的实习本来到十二月才结束,返校的时间也定在十二月,现在忽然空闲下来了,没事做,打算陪在沉青枝身边照顾她。
    腕表开始震动,杜蓓琪抬起手看了一眼,是谢莉莎的电话。昨天回国时她换了国内的电话卡,发短信通知了谢莉莎,没想到她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了。
    电话刚接通,谢莉莎就像轰炸机一般“轰轰轰”地说了起来:“蓓琪,我给你说哦,杜家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你别怕,我们支持你,你才是名正言顺的豪门千金,千万不要让那两个贱女人进杜家的门,狄沐筠再怎么清高,一辈子都得挂着私生女的头衔。”
    “不过,你妈可就惨了,不知被那群阔太笑话成什么样了。你说你爸也真是,出轨出得女儿都生出来了,瞒了这么多年,现在又想要认回来,真是莫名其妙,绝对是渣男中的战斗机。”
    “对了,你记不记得张烨霖,他看上了狄沐筠,还说要去杜家提亲呢,我操,够不要脸的,听他那么说,我差点吐了一地。”
    轰炸了半天,发现杜蓓琪一声不吭,谢莉莎她意识到自己说太多话了,减低了音量,谨慎地问:“你怎么样,还好吧?”
    杜蓓琪像经历了万般沧桑一样,对着腕表叹了一口气:“我还行吧,昨天见我妈时她十分激动,今天看起来情绪好很多了。”
    “那太好了。”谢莉莎高兴地回了一句,“对了,你的景恩哥呢?是他带你回来的?”
    “嗯,是的,刚刚他还发消息给我,说已经帮我弄了好了美国那边的实习证明。”
    “你们......没事了吧?”她关心地问。
    他们算是没事了吧,杜蓓琪想着,今年真是她的倒霉年,风波不断,她的事刚解决,家里又出了状况。想着杜家的现状,她的血液仿佛变成了水银,滞在血管中动不了了。“算是和好了,莉莎,最近家里有点乱,先不说我和他的事好吗?”
    谢莉莎应允道:“行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