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第一个问题……”程云用手点了下第一列第二行的单元格，抬头看向壮汉，“你是谁？或者说，你叫什么名字？”
    “jingli。”壮汉眼中有些异色的看着他手中发光的手机，口中吐出两个音节。
    “敬礼？还是敬你？”程云皱了皱眉，发现自己竟然听不出他说的是前鼻音还是后鼻音，也或许在他那个世界、那个国度的语言文化中压根就没有前鼻音和后鼻音的分别。
    “不不不，不应该这样念，中间要停顿一下。因为jing是我的名，li是我的姓氏，便是从我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血缘符号，代表我族的起源与荣耀。”
    “哦！竟是这样？那倒是有趣了！”程云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也不管他念的是li还是ni了，直接在表格中打出李靖两个字，然后说，“我知道姓氏的意义，不过我们这个世界在称呼的时候习惯将姓氏放在前面，比如我姓程名云，就叫程云。而且我们这个世界还有一句话，叫入乡随俗，你听得懂吧？”
    说着，他瞄了眼水晶球，不知道这颗真知水晶的翻译是否到位。
    李靖稍作停顿，便沉沉点头：“明白！”
    “那你就叫李靖了！”
    “虽然你的发音有点问题，但我觉得没问题。”李将军说完便继续炯炯的盯着他。
    “那么下一个问题。”程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他的脸，“你从哪来？你那个世界有名字吗？你的国家呢？”
    “我的世界……”李将军皱起了眉，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随即摇头，“世界就叫世界，天下便是天下，无名无姓，也无须名姓。而我的国家也早就没了。”
    程云不由犯起了难：“那你以前的国家叫什么名字？”
    “明川，我以前的国家叫明川。”李将军的眼中泛起些许波动，但很快又湮灭了下去。
    “明川世界……”程云一字一顿的填进表格中，头也没抬的问道，“可以随口向我说说你们那个世界是个怎样的世界吗？顺带一提，这将成为你是否诚实的重要参考条件，因为我用不了几天就会知道你那个世界的情况！”
    “你能去往我那个世界？”这位将军闻言略微有些激动。
    “……”程云抬起头平静的看向他。
    “抱歉，失态了。”李将军秒怂，随后沉默了下，精炼道，“我们那个世界从很久之前就很不太平，那时候我父亲还年轻，天天都在打仗，四面八方，死了很多人。后来在我的参军生涯中曾有过一段时期的平静，然而好景不长，一场灾变将整个世界卷入了全面战争。直到如今，半个世界都已沦陷，哪怕海外之地也未能幸免……”
    殷女侠在旁边皱眉说：“打仗不好，打仗劳民伤财，老百姓过不上一天好日子！”
    “是的，可这并未我们的本意。”李将军有些赞同，也有些唏嘘，“如果可以选择，谁又愿意打仗呢？我宁愿卸掉这身盔甲，回乡谋个小差事，或者摆个小摊，就这样过一辈子。可现在别说能不能回乡摆摊了，就算摆个摊也无人可来问津。”
    “你长这么大块头，哪个女人愿意跟你！”殷女侠皱了皱眉道。
    程云站了出来：“咳咳，好了，跳过这个问题，下一个问题……”
    没等程云说出口，殷女侠回忆了片刻，便抢先开口道：“你要到哪去？”
    “……”李将军摇了摇头，眼神坚毅，“本将从未想过要到哪去，在这个时候，无论本将去哪都是对世界的一种背叛。”
    “为什么？”殷女侠愣愣问道。
    “因为世界处于水火之中。”李将军转身低头凝视着殷女侠，沉声道，“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人民，他们随时遭受着死亡的威胁，甚至我们整个种族都危在旦夕。而我的职责是与诸多同僚一起堵住西部苍山隘口，我的同僚们不曾后退，我又如何能离开呢？”
    “哦哦。”殷女侠仿佛被他的话镇住了，又仿佛因此有些感触，只愣愣的点头道，“回答得挺好……”
    “那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程云问道。
    “如何来到这里的……”李将军眯起了眼睛，一副你终于问到关键之处的表情，随即陷入了回忆，“我记得当时异族大举冲击整个西部防线，我与军中将士虽浴血奋战，可本该在今早上就赶来增援的具装重骑军迟迟未到……我们终于不敌异族残暴，大军一度退到悬崖边缘，可异族却仿佛不将我们全部吞噬誓不罢休，我……”
    他低头打量了下自己身上残破不堪的重甲，表情沉重异常：“想来甲七重骑军团已经凶多吉少，所以才未来驰援，而苍山隘口……也应当已经失守了。”
    程云愣了愣：“所以呢？你是在打仗的过程中突然就被穿越了？”
    “穿越？兴许吧。”李将军眉头纠成了一个川字，“我好像被异族正面撞上了，那时我浑身上下就如散架了一样，有些意识不清。兴许是跌下了悬崖，落进了苍山山脉……”
    程云愣愣的，觉得他这遭遇，怕是比梅宗主还要神奇多了。
    “好吧。”程云见他情绪有些低落，便不再多问，而是放下手机道，“那我现在估计可以给你一个答复了。”
    李将军顿时抬头看向他。
    程云组织了下语言，道：“很显然，你因为某个意外事故而进行了一场时空旅行，目前来到了这里。而你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一个时空节点，相当于一个驿站，你也可以理解为一个时空中转站。而我是这个时空节点的管理员，也就是时空中转站的站长。总之，这个地方归我管。”
    “时空中转站么……”李将军不由睁大了眼睛，扭头看了眼这个窄小的储物间，接着露出几分纠结神色：“恕我直言，这么小一个驿站怕是容纳不了多少人吧？”
    “小？”程云有些不乐意了，一挥手将空间恢复原样，“你再看一遍这个地方有多大呢，来来来你挑一个方向一直走，我每天来给你送吃送喝，你这辈子能走到头我算你厉害！”
    说实话程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空间有多大——即使他对这个空间拥有理论上的所有掌控权，而他也确实能在一瞬间到达这个空间的任何一个地方，包括它的尽头。可它却并非一成不变，而仿佛是像宇宙一样不断向外扩张，这个扩张的速度不知道超过程云的意识速度多少亿万倍，导致他到达空间尽头反应过来时，空间的尽头又扩张到了一个以他目光远远无法触及的地方。
    只见李将军双眼微睁，感觉狭窄的储物间陡然变成了无边无垠的虚无空间，不由再次扭头打量了一眼。
    “嘶！果然看不到边际！不过……恕我直言，它貌似什么都没有，这又是何故？”
    程云：“……”
    “抱歉，管理者大人，我是粗人，不会说话，如有冒犯到您的地方还请见谅。”李将军对他低了低头，“我只想请问一下，我要如何才能回去？”
    “恕我直言，我也不知道。”
    李将军：“……”
    程云想了想，又换了个较委婉的说法：“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还请管理者大人明示。”
    “你还不明白吗，你来到这里的几率小到你这辈子都写不完小数点后面的零。换句话来说，你没有借助任何时空道具，恰好便进入了一个由时空乱流或时空缝隙形成的入口，你没有被那个入口本该存在的巨大能量撕成粉碎，你安然穿过了对于凡人来说几乎无限大的混沌，你还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上述的每一件事都是奇迹。”
    “我……我不明白。”
    “意思是这么多奇迹组合在一起，几乎是不可复制的。不知道有多少个你死在其中一个步骤上，才有一个你完成了这一切。”程云说完摇了摇头，“而你想回去，就必须将上面那一连串的奇迹再上演一次，这个可能几乎为零！”
    “时空道具又是何物？”
    “喏。”程云指了指头顶漂浮的那枚虚空令箭，没见他有什么动作，虚空令箭便慢悠悠的落了下来，“比如这个，一个拥有穿梭时空能力的物品。你面前这位女侠就在两个多月前通过这枚令箭从另一个世界来到了这个世界。这种旅行方式不仅安全，而且还可以循环利用，比如她在一段时间后便可再次通过这枚令箭回到她的世界，或前往下一程。”
    殷女侠皱起了眉：“这是我的！”
    “好好好。”程云无奈，再一挥手这枚令箭便又飞上了天。
    “所以……”这位将军表情很复杂，有着不甘不舍的执念，也有着些许解脱的释然，“所以我是回不去了，是吗？”
    “放轻松点。”程云说，“起码你离开了那个战争的大泥潭。”
    “放轻松……谈何容易。”李将军摇了摇头，“我做梦都想要远离那场战争，远离那种每天都有人死、自己也随时可能会死的生活，可绝不是以这种方式！如此，我倒是离开了，却也只有我一个人离开了，还有无数人在备受折磨。”
    “……也不是毫无办法。”程云瞥了眼殷女侠，没有将这句话说下去，而是叹了口气，“总之你先在我们的世界安顿下来，我会慢慢给你想办法。当然了，等得到是机缘，如果没有那个机会你也别自暴自弃。”
    “那就多谢管理者大人了。”
    “别这么叫，很奇怪。我叫程云，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跟着女侠叫我站长，都可以。”
    “那就多谢站长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