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盛岗小手就贴着乔知舒的肚子,不停地哭,这个哭的情绪,更多的是见到小哥后有了可以发泄委屈的哭,希望小哥安慰自己的哭。
最后还是圆通大师说了那日的经过,如他是从盛绍元手中接过岗儿的,还有治愈岗儿是在他腰部后面,靠近脊椎骨旁边开了口子放了腹水,才让盛岗得生的经过。
乔知舒环着岗儿的手往上抬了抬,心疼地问:背后还疼吗?
外面冷,总不好掀了被子看岗儿的伤口,只能小心翼翼地,不停地摸摸岗儿扁平的小肚子。
岗儿在他胸口蹭了蹭脸蛋儿,带着鼻音委屈地道:嗯!
圆通大师淡淡笑开了,他月前下山也是因为遭受病痛折磨的盛岗,精神终于好了一些后又因思念亲人而郁郁寡欢。到底孩子才八岁,终日抑郁心中有结,不利痊愈。他才主动下了山,却不想被盛老爷拦在铺外
这之后,他再没踏入过南县,佛祖慈悲,成全世人,只望世人不要后悔才是。
就在乔知舒一句句给岗儿解释时,孙鸿润和孙胜被一个年轻和尚领过来了,孙鸿润还能认出岗儿,虽然有四年不曾见过盛岗了,但是盛岗的病容太过深入人心。
孙鸿润也不打扰乔知舒和盛岗,而是和一旁的大师说起了话,同佛门中人结善缘,有利无害。
盛岗小手就塞乔知舒腰封里面取暖,跟着担心地问:那大哥如何啦?
乔知舒拍拍他的背,示意放心,他们没报官,但是哥哥也不读了,哥哥北上不在江州,我和长姐也有半年不住盛家了
岗儿静静听着。
他的和尚师父从不说谎,他退温醒来之后,师父便什么都告诉了他。只是师父上个月下山回来,什么都不说,甚至在他问爹娘哥哥们是不是不要他了?师父也只是沉默,宁愿不回答也不撒谎。
小哥,你别不要我
这个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小心翼翼的,岗儿小小的内心里十分清楚,他只有哥哥们了。
乔知舒心酸不已,心疼的直打颤,肩膀狠狠抖动了几下才落下泪来。
小哥要你的,小哥能挣银子了,咱们买肉吃,咱们蒸糕吃。
盛岗心情明显放松多了,也懂事了,话也多了:师父叫我每天这样嘶
盛岗表演了个长吸气,然后嘟着嘴:呼
又表演了个缓慢吐气,演示了呼吸吐纳的过程。
乔知舒又给他拢了拢身上的被子,问道:这么冷,你怎睡在外面呢?
原先睡屋里,但是口子合住了后,白日里师父就抱我出来,我晒太阳,我练吐纳哦
小哥我想吃肉呢,呜岗儿委屈地又要哭了,是真的馋。
乔知舒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好,我一会儿就下山给你买去。
岗儿找回来了,并且他越来越好了
岗儿还是不能带回孙家,因为不能保证那里的空气适合岗儿。圆通大师说:地大不调,岗儿的肺没有长好,稍微浑浊一点的空气就会给他的呼吸功能带去致命的危害。
圆通大师端了一碗秋梨膏冲水给岗儿喝下,轻缓地对乔知舒说:若能寻来梨树,栽种于墙外,他每日能吃上一梨,便是良药。
乔知舒立马有了目标,连连点头。
孙鸿润旁听也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盛岗也不禁想到自己的四个孩子,任是哪一个,他都舍不得弃养,盛绍元那孙贼当真不是人!
放心吧乔儿,你好好照顾岗儿,小舅去寻梨树。
乔知舒摸了摸盛岗光溜溜的大脑袋,教养弟弟道:快谢谢小舅。
小岗儿在乔知舒怀里歪着大脑袋,乖乖软软地喊:谢谢小舅!
到底还是个小孩儿,在家有乔知舒和盛尧宠着,在这里圆通大师也细心照料他,所以还是一副天真的性子,哭完就要好吃的。
小哥,我想吃肉哇!要梨,也要肉哦。
乔知舒看着他光秃秃的脑瓜子,心虚地问大师:大师,我弟弟可以吃肉吗?
并非乔知舒不懂事,实在是岗儿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了,且他才十二,他内心里岗儿还只是他的弟弟,没有小和尚这个身份,即使他变成了一个小光头。
圆通大师还是语气轻缓,很有佛性地问盛岗,你想吃肉吗?
想!
圆通大师轻轻笑了好几声,继续问:是很想吃吗?
盛岗依旧点头。
那就吃罢,很想吃说明体内需要。圆通大师也慈爱地摸了摸盛岗的大脑袋,那今日起师父就予你寄名为成庚,往后头发长出来,便不需剃了。
岗儿还太小了,身子骨又弱,圆通大师的意思是岗儿想吃肉,说明他身体需要肉质里的东西补身子。这个乔知舒能明白,因为家里的大黑狗有哪儿不舒服了,就会自己上山吃药草,黑子也知道自己体内需要什么呢。
寄名也就是俗家弟子,愿盛岗寄名神佛,受神灵保护,从此祸患灾疾无从侵入。
这之后,乔知舒每月都会去卧龙禅寺陪岗儿住几日。也给师父捎带茶叶糕点,这日就带了他做的羊奶糕去。
山涧旁有陋室,茅草亭下二人茗茶对饮。
乔知舒捧着茶杯,不知为何,一样是小舅种的茶叶,但是师父泡的茶就是好喝些!
圆通大师眼角永远慈柔带笑,缙绅之士,韦布之流,沐浴膏泽,熏陶德化,盛以雅尚相推,从事茗饮。历朝饮茶学问深奥,略知皮毛,点出来的茶不同之处就很明显了。
师父,什么是点茶?乔知舒虚心求解。
点茶也是出沫,沸水冲成茶汤的同时,以茶筅击拂发泡,最终使泡沫浮于汤面,既成点茶。茶沫白色为上品,汤花均匀久聚不散紧咬盏沿为极品。
乔知舒连忙看手中茶盏,奈何已经被他饮尽了。
他说:原来冲茶有这么多学问,我家世代茶农都只听闻,不知其奥秘,可见师父博学多闻,知舒钦佩。
圆通大师还是笑,他已经鲜少能听到,旁人对于和尚精茶艺进行赞扬的了。
前朝皇帝因晚年与道士、和尚频繁接触,迷恋长生丹药,导致最后误国。所以新朝建立以来,一些文人墨客受皇权示意,常作文章批判和尚道士尼姑乃是不事生产的蛀虫,说他们时间多,闲的,所以研究斗茶、沉迷炼丹一类,导致佛门的名誉受了一些些影响。
你若感兴趣,师父便教你点茶。
乔知舒看了眼睡在屋檐下的小岗儿,岗儿长大了,已经会自己牢牢压着被子,不让自己被冻着了。
放了心后,又兴奋点头,师父,我想学!我家是世代茶农,若我能懂这些,说不得能替家人分忧,叫那些商人抢着买我家的茶叶。
圆通大师见他对铜臭的喜爱不遮不掩,其待人待物也纯善,更觉其通透无暇。
不过还是提点了一句:身外之物虽说乃生存根本,但你且记住,万物于镜皆为空。
乔知舒懵懵懂懂,就是说不要太贪财了是不?那弟子见好就收。
说完执筷捻了一块羊奶糕放在圆通大师面前,师父,这是我自己做的奶糕,您快尝尝。我虽不会点茶,但是家人常说喝茶的时候配上这些糕点,盏中茶别有滋味。
圆通大师送入口中,轻轻一抿,口感绵软。
大赞:佛经说,牛乳成酪,酪生成酥,生酥成熟酥,熟酥出醍醐。想来这就是醍醐的滋味了,确实别有滋味。
这酪就是发酵后的粘稠食物,如乔知舒所知道的杏仁酪;这乳酪就是发酵过的牛奶羊奶;那这醍醐就是发酵过的奶加热后放凉,上面凝聚成一层奶皮,反复提炼后得到的酥油,就是醍醐。
师父说醍醐味道特别鲜美,还可以治疗一切肺病咳嗽脓血及咯血不止。
弄明白了之后,乔知舒就决定学了点茶就研究醍醐。
于是这趟再回到孙家,乔知舒就召集长辈在书房里,宣布要开铺子。
开铺子?来让小舅听听,你又有了什么主意了?
乔知舒清清嗓子,扬声唤:胜哥,含嫣。
孙胜端着一个簸箕,上面都是新茶,孙含嫣端茶盏工具,就连最小的还笙也迈着小短腿,小手捏着一个茶筅来给乔知舒摆谱。
哈哈哈哎哟瞧瞧这几个孩子,花样一套套的,真可乐。孙老爷子大笑。
盛莺看了看长辈的表情,悄悄透密,下个月过年,我刚给乔儿做的新衣收了针,他今儿特意去换上了,说是要给咱们表演个点茶戏。
书房正中间,十二岁的乔知舒着一身赤色净面交领夹袍,跪坐在茶几前点茶,舀茶也不用手直接抓了,筷子当镊夹茶叶进茶碗,挺像讲究人的。
孙胜和孙含嫣就跪坐在他身侧,面上也端的有模有样,只小还笙两手放在茶几上,垫着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看桌上的发糕、羊奶糕、奶皮子、茶糕等。一家人里,属她的视野最好了。
乔知舒挺直脊背,静静独坐,整个人透着幽雅的气质,点茶招招式式如行云流水,他茶性清纯和质朴的艺术感染给大家。
座上的孙家长辈都被震撼到,世代茶农,老实本分,自家茶叶闲暇时间也会品尝,但是却从没想过钻研茶艺。只因当朝斗茶算作文化的一类,也是青楼名妓抬高声价的手段。
比如江州府城就有秦淮艳女们,为了抬高名声和声望,以唱词吟诗、精茶道、通乐器等等这些文化作为装点。坊间流传状元宰相、文人墨客输给名妓的也不在少数。
胜哥,含嫣,上茶。
孙胜和孙含嫣就上前拿小竹盘托着茶盏,一左一右依次奉给长辈,礼节做的像大户人家一般。
乔知舒单独准备了一盏发酵后的羊奶给小还笙,发酵小还笙捧着和大人们一样的茶盏,高高兴兴一饮而尽。
上糕点。
上完茶还不算,还将桌上的糕点均匀分配了几碟,一一给长辈们陪着茗茶品尝糕点。
乔知舒爬起来站好,小孩儿般的急不可耐,外婆,糕点配我点的茶,滋味如何?
孙老太太最是疼他,点着一道糯米面蒸制而成的糕点问:这是个什么糕?咸香软糯如猪蹄口感,竟是咸的,这一碟子我最惯吃这个。
老人家不太爱吃甜腻的糕点了。
乔知舒绕过茶几,走到外婆跟前,这是从家里买来熬猪油的肥肉上剔下来的猪皮,调酱卤熟之后切成碎末,包在糯米里蒸熟,这糕就是给不爱吃甜食做准备的。
也是瞎琢磨出来给馋肉又馋糕的岗儿吃的。
乔知舒说完,等不及其他长辈的评价,一股脑将主意全倒了出来。
我计划开个茶肆,主卖就是糕点配茶。
这个主意一说出来,卖糕点给一家子把粮食钱赚到了的盛莺第一个就同意了。
这个主意好,又能卖茶,又能卖糕,一铺赚二银。盛莺马上配合乔知舒说服小舅。
孙鸿润见多识广,想的也多,提问道:你们可知这茶肆靠的是说书先生,这说书先生也得故事说的精彩才引客,你让小舅上哪处给请个先生回来?再有这说书先生月银最低,都得去一两。
乔知舒又跑孙鸿润面前把人堵着,哥哥说过,咱们抢不过县城老茶号的生意的,所以这说书茶肆,我也不和他抢,他们说他们的故事,我们主要是卖茶糕!
先有下饭的菜,后有下茶的糕。
作者有话要说: 缙绅之士,韦布之流,沐浴膏泽,熏陶德化,盛以雅尚相推,从事茗饮。引用《大观茶论》
第33章
他的和尚师父说过, 大户人家吃饭可讲究了,一天吃好几顿呢,多出来的那几顿就是早茶和下午茶。
新朝初期的动荡早已过去, 现在国泰民安,百姓暖衣饱食, 家家户户人寿年丰, 原先都是富贵大户人家讲究的东西,早晚会普遍于市井,乔知舒或将成为普及的那个人。
当夜, 孙鸿润回到房间,抱着小儿子孙朝逗弄。
小朝儿软塌塌靠着亲爹胸前, 他最近会抬头了, 知道转着脖子看动静,只有小手小脚因为天冷包裹的太厚实, 伸不动所以老老实实支棱着。
这下可不担心了吧?瞧瞧我儿子吃得胖乎的。孙鸿润跟媳妇儿说着话,低头捉着朝儿的小手手啧啧亲。
陶氏抱着小孙朗奶睡,声音轻轻地答:这羊奶是不错, 我瞧着还笙那丫头也胖了不少, 乔儿整日奶粥奶糕的喂她,总算是养壮实了。
她见孙鸿润脸上喜气洋洋,问道:今日乔儿说要开个茶肆?
莺姐儿同你说了?孙鸿润也没隐瞒,不错,我觉得这个铺子可以开, 不过乔儿到底还小,我没立即给他点头,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若是他已经下定决心, 一定会做出行动来说服我。
这算是给乔知舒的一个锻炼,毕竟才十二,如果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家里不过脑子就答应,很有可能会导致,一旦实践的过程出现偏差,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会打击他的信心,和以后的行动力。
陶氏放下心来,也想看看乔知舒会以什么样的行动来劝说孙鸿润。
过完年,乔知舒就行动起来了。
他和盛莺领着小舅给安排的俩随从,开始游走东县各个茶铺推销茶糕的行动。马车里一筐一筐的糕点用油纸包包着,到了东县,让俩随从一人挑着两筐,开始挨家挨户走茶肆。
乔知舒最先去的就是曹家茶号,曹家不卖茶水,只卖茶,他去找林管事。
林管事出来见他们这行当,愣了一下。
林叔,新年吉祥。乔知舒先拜了年,才将备礼奉上,晚辈今日来,想请林叔给帮个忙,领个路
片刻后,林管事就领着乔知舒一家家的进东县的茶肆、茶馆等等卖茶水的铺子。
这些铺子都识得曹家茶号的林管事,毕竟月月同曹家进货茶叶,也常和林管事打交道,一分薄面自然是要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