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破碎的声音。
    “滚出去！”
    伴随着女子的怒吼声，两名端着托着的宫女狼狈地从房中跑去。她们窃窃私语，皆是一脸怨气的模样，直到见到苏御，才恢复往日了的神情，欠身行了一礼后疾步退下。
    苏御没有多问什么，加快脚步朝那扇半开着的门走去。
    他一眼就看到了小师妹。
    天寒地冻，女子却只着了单薄的里衣，长发披散，赤着脚，环胸坐在床脚，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这个小师妹虽偶然有些任性，但在阁中受万千宠爱，几乎没有受过太大的委屈。即使是同她一起长大的苏御，也鲜少看到她这般哭泣。
    男子轻叹了口气，从木施上取下一件外衣想要为苏芝芹批上，但还未触碰到她，正哭泣着的女子突然暴躁地扬起大手，将他推了出去。
    苏御若是有心要躲，苏芝芹根本无法触碰到他分毫。
    女子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怔愣了一瞬，随后又将脸别到另一侧，哭得越发狠了。
    “真是难得，师兄竟还惦记着我这个师妹。我还以为你早已忘记了自己是何人，入宫所为何事。”
    “我没有忘记。”
    “是嘛。”苏芝芹冷笑，望向苏御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埋怨与哀伤，“师兄什么都没有忘，也就是说，单纯忘了芝芹一人。”
    “你身体不适，快些回榻上躺着。”
    “怎么？怕我在宫里惹出什么麻烦，影响了你与那女帝亲亲我我，你侬我侬吗？”
    第27章 恨意
    一行清泪从眼角滑下，女子无声哭泣着：“我以为，师兄是记得的，可没想到，我以为就只是我以为。”
    她的悲伤难过并非无缘无故。
    今日饭桌之上，女帝与师兄亲密无间，此为其一；女帝以权压人，令她无法有苦难言，此为其二；她从小就对海鲜过敏，只消丁点便会腹痛难止，小时候师兄常常提醒她勿吃海鲜，但是如今他却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苏芝芹清楚自己的体质，看到小太监夹给自己的菜肴时便对师兄起了试探之意，然而直到她将海鲜咽下，师兄也未有任何反应。
    她医术高超，就算当真犯了病也晓得止痛之法，但她没有。今日的痛是她在提醒自己师兄的无情，也是为了让自己忽略心里的痛。
    “师兄，你喜欢上她了，是吗？”
    苏芝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苏御。
    女子眸中含泪，我见犹怜，但苏御却没有一丝动容。
    他侧过身子，没有再去看苏芝芹。
    “苏御从来都是无心之人，不知何为男女之情。”
    这是实话。
    苏御无父无母，从有记忆开始就已经是在玉山阁中了。
    玉山阁弟子众多，师父严格，顾得了练功，却顾不了感情。他从小到大都在学习规则与道义，却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所以，他做事，只凭一句“应该或是不应该”。
    苏御清心寡欲，无争权逐利之心，不想难为自己，也不想欠他人恩情。眼下进宫也只是为了还债，待功成身退，他还是会选择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有的人，看似无情无意，实则最重感情，就如女帝；而有的人，看似有情有义，实则最是无情，正如苏御。
    “是吗？”
    但苏芝芹却是不信的，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扶墙站起，盯着苏御直言道：“女帝如今已经开始务正业，行正道，师兄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可你为何还要留在宫中。”
    “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
    “何事？”
    “女帝的身侧无可用的忠言逆耳之人，只有找到那个人辅佐她，我才能安心离开。”
    苏御在宫中的日子看似清闲，实际上他一刻也没闲着。
    女帝行改革制度，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势力。
    青周国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风卷云涌，风波不断，苏御同玉山阁的师兄弟里应外合，替李无敌揪出了不少蛀虫，并用一些“意外”将其绞杀。
    只不过他做的这些，李无敌一无所知。
    一向自傲的女帝还以为是自己能力过人，这才能百事百顺。
    而苏御的这番话在苏芝芹的眼中完全只是借口而已。
    起初师兄决定要亲自入宫伴李无敌左右之时，她便表示不同意，然而苏御决定的事情无人可以改变。
    她这一回入宫一是为了给苏御治伤，二是为了助其一臂之力，其三就是想要看一看师兄是如何改变女帝的。可她看到的，是自己喜欢已久的师兄似乎早已忘记了初心，反而沉浸在了女帝的美色之中。
    她不知道，到底是苏御改变了女帝，还是李无敌改变了苏御。
    思及至此，满腔怨念已然溢满，就连说出来的话也带了几分恶意：“师兄日日夜夜与那女帝同床共寝，只怕已经睡出了结发之情了吧。那女帝好淫，同她相好的男子不计其数，想必在取悦男子一事上颇为得心应手，就连我这一向不近女色的师兄也被她魅惑了去。我等循规蹈矩的女子，自然不如极善蛊惑人心的妖艳媚妇那般惹师兄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