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8
孟景将纸条收入怀中,转身出了票号,继续南行。
这些日子,他好似又恢复了漫无目的的漂泊状态,接了许多签子,行了许多地方,只在利刀卷刃的刹那,感到一丝残忍的快意。
或许十岁的孟景再也没走出那夜阴暗的地牢。
只是,如今行走在这世间的人,又是谁呢?
约莫和一把刀、一具行尸也没有分别。
他绕过了沧州,取道蜀州。
蜀州地界物阜民丰,蜀民讲着难解又新鲜的方言,街市上人潮攒动,热闹非凡。
他不得不扯了缰绳,缓缓打马过街。
道旁有小儿团聚在一个小摊贩前,对着黑色的炉灶叽叽喳喳。
那摊贩有一双巧手,将亮金的糖块在炉上融了,拉成细如发丝的形状,再用细丝盘成各色讨喜的模样:憨态可掬的小人儿、攀在树上的小猴、一掂圆圆肥肥的金元宝...
每做好一个,小孩儿们便嚷着争着“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孟景盯着看了一会儿,想起冯玉殊经常吃的一种糖片。
约莫是同一种原料,表面撒了些芝麻粒,甜腻得很,她却很爱吃,捏在手里,很快便化了,沾得指尖粘粘的,她皱着眉头用湿帕子拂去。
他心念一动,买了一根。
小孩儿们见他凶神恶煞,也不敢和他抢,巴巴地看着老板把新做好的一根递给他。
他咬了一口,熟悉的、过于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让他无意识地微微皱眉。
然后吃了一口,再一口,再一口。
小孩子们都困惑了,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既然不喜欢吃,为什么还要抢咱们的呢?快别吃了!
他却一口口吃完了。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年垂着眼皮,看不出心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见他突然掉转了马头,往城门外去了。
21.更隔蓬山一万重(2)
且说冯玉殊拖着病体,去找老夫人求情,老夫人却称身体抱恙,闭门不见。
冯玉殊无法,于廊前长跪不起,又晕了一回,把云锦吓了个半死,忙将人扶回屋歇息。她却不是个好欺负的,一边红了眼,一边啐道:“若我家小姐有了个三长两短,她父母泉下有知,也不知还顾念不顾念什么劳什子亲情,夜半找上门来!”
直唬得帘内卧榻上的老夫人一个哆嗦,直起身来,摸起案上的佛珠,颤颤巍巍一颗一颗数起来。
只是这门和陈家的婚事,到底是到了板上钉钉、无可转圜的地步。
云锦撒泼、冯玉殊晕倒的事,终于传到了冯如明的耳朵里。
他向来愿意在妻小奴仆面前,展示他身为国公爷、一家之主的威严,于是一声令下,将冯玉殊关了禁闭。
随着时间的流逝,冯玉殊更加迫切地,想要找到孟景。
云锦到街上打探得更勤,也有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然而追查下去,却都是失望而归。
冯玉殊的心灰意冷,也一日一日,表现得愈来愈明显。
有一日深夜,她从梦中惊醒,不知何时已满面泪痕,握着披衣进来查看的云锦的手,喃喃道:“我…我梦见…母亲来接我了…”
母亲还如她幼年的记忆中的那般年轻,随意地牵起她的手,好似某一日傍晚,从嬉游的原野回家去。
东院的时光好似老化了的织轮,将流动的岁月无限拉长了似的,一切都静止了。
而外面的时间,却一切如常。
冯陈两家过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的明路,终于到了请期的时候。
就在这样危殆的时刻,事情突然有了小小的转机。
帮过冯玉殊寻人的一个年轻马仆,突然来找冯玉殊,说是想起了一件事。
那日他们遍寻京城,却漏了一处票号,那票号在一处偏僻巷弄里,还未曾打探过。
那马仆是冯府的家生子,自小长在京城的,要不是家正住在那巷弄中,也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马仆是为了赏钱来的,自然什么细枝末节都讲。
这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再去票号打听,又能打听得到什么呢?
云锦叹了口气。
冯玉殊却在帘后道:“云锦,劳烦你走一遭。”
云锦“哎”了一声,应下来,掏出银子来,递给那马仆。那马仆眉开眼笑地接下了,告辞了。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