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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在侧 第61节

      容瑜得了本新奇的杂记,又算是认了一个新……不算朋友,反正是认识的人吧,消除了一些原本对公孙佳的错误印象,心情还不错。这京城,公孙佳基本不出现在社交圈里,能见过她,跟她吃过饭,那在小姐妹的圈子里也是值得说道的一件事了。
    心情不错,容瑜的话也多了一些:“这个应该让钟郎君也写进去。”
    公孙佳将疑问记下,接了话:“嗯,下次让他专写京城好吃的。”
    “印吗?”延福郡主问,“印了再给我本。”
    “好。”
    容瑜也有点跃跃欲试,江仙仙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容瑜也说:“可否也赐一本?”
    公孙佳道:“好呀。回去就请八郎写,不过我怕等他写出来,人也吃胖了。”
    说得大家都笑了。江仙仙道:“我们家里也有些杂记,你要喜欢,我回去给你找几本。”
    “府上有《退思录》吗?”公孙佳问。
    容瑜想了一下,说:“有,不过是前朝一个老人写的,不是杂记。怪无趣的,你看那个做什么?”
    公孙佳道:“陆先生在给我上课,他懂得太多,我学得太慢。就将一些他随口提的书籍先搜罗了来,以后慢慢看。”
    “书……书库?”容瑜饭都不吃了,改吃惊了。
    弄个书库当老师?公孙家疯了吧?那老人家是当老师的料吗?
    公孙佳道:“你也听说过他吗?他懂的很多的。”
    容瑜想说什么,被江仙仙一个眼神止住了。
    容瑜只好说:“嗯,他是懂的挺多的。他知道有什么地理类的书吗?”
    “明天我问问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说到自己擅长的内容,容瑜的话匣子也渐渐打开了,道:“说到地理,什么禹贡之类就过于正式啦,我更喜欢看地方志、游记一类。这一类我家就少,听媛媛说,乐平侯家这类书多。”
    公孙佳跳开“乐平侯”问:“媛媛是谁?你的朋友吗?”
    容瑜噎住了,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是吃得有点多,人在消食状态,有点懒,脑子转得也慢了。提什么乐平侯?提什么“媛媛”?
    延福郡主道:“哦,二十一娘。”
    “嫂嫂知道?”
    延福郡主笑笑:“说起来,也是我表妹呢,她呀,是纪宸的女儿。与她妹妹二十三娘,一对姐妹花。”
    公孙佳却说:“是吗?我都没有见过。”
    容瑜看看这两人,全然不像有芥蒂的样子。江仙仙心中一叹,钟、纪两家虽然不对付,却也不至于不管遇到什么人都要逼人站队。否则这朝上还不得乱了套了?不过,公孙佳确实没有在闺秀圈子里出现过,她一直都在养病。说她没见过这两个人,是很有可能的。
    江仙仙也就故作不在意地说:“纪莹、纪英。纪莹小字媛媛,纪英小字荣荣。名门淑女,与她们玩得都很好。”
    公孙佳道:“想必都是很好的人吧?这些我一个都不知道。”
    延福郡主道:“满京的淑女,你只说见过几个吧。”
    公孙佳眨眨眼,问道:“嫂嫂算淑女吗?算,我就见过了……”
    延福郡主不依,要呵她痒,闹作一团。容瑜后悔说错了话,要补救,江仙仙已经说了:“如今天气好,以后聚得多,得空约了一处玩一玩嘛。”容瑜跟着说:“是呀,下个月我生日,你来不?”
    公孙佳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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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虽有容瑜一个口误,四个人还是比较开心的。告别之后,容瑜上了车,一脸的懊悔:“我说错话了。”江仙仙道:“这也不算错,下次更小心些就是了,当着一些人的面,最好不要提另一些人。不过这一位性情很好,度量也大,以后注意就是。”
    “好。那……下月我请她,好不好?”
    “好啊。”江仙仙笑笑,心道,她们两个一般大,却是截然不同。公孙佳如果能凑一个书库出来,可比钟佑霖这种绞尽脑汁也写不出好诗来的做法,能够更快地在文化圈里有一个名字。容逸的眼睛还是毒的,公孙佳的确不简单。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江仙仙想,她又不会害我。
    另一对姑嫂也有一番对话。
    上了车,延福郡主的脸变得刻薄了起来:“瞧见了吧?姓纪的手伸得可真够长的!武的他要争,文的他也要抢!男人他要结交,女人他也要拢到手里!”
    公孙佳也有点吃惊于纪家的交际,想了一下说:“纪氏本就是名门望族。”否则也没那个实力资助皇帝起兵。钟祥还土里刨食的时候,纪炳辉就已经可以游学京城了,京城扫一扫,能扫出一簸箕的老同学。这能比?或者说,如果纪炳辉不这么难搞,他敢那么嚣张?纵然嚣张了,他能撑到现在?
    都是有原因的。
    见公孙佳只说了一句话,再没有更多的表示。延福郡主就自己说:“你真要见纪家那两个丫头?”
    “当然。”
    “哈!”延福郡主对她们的意见非常的大,“跟他们姑妈一样的假正经!都不是什么好货!一个个装得跟个好人一样,说的话呢,你听起来都跟书本儿上写的一样,难道世上还有另两个太子好叫她们做太子妃?德性!”
    “她们……”
    “呸!”
    延福郡主又说了许多,总是对整个纪家都颇有意见的。这两个小姑娘认真听起来也没做过什么事,延福郡主举不出她们不好的例子来,她们与延福郡主差着好几岁,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延福郡主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们有太子妃的影子,厌屋及乌。
    终于,公孙佳听到了一句:“一个姓吕的嫂子已经够我受的了,再多来两个姓纪的弟妹、小婶子,真是要杀了我!大哥什么时候能离婚就好了!他娘的!”
    公孙佳道:“别说出来。”
    延福郡主道:“我就在你跟前这样说。哪怕是咱们家,也没把所有女孩儿拼命往皇家塞不是?这一家人,都快要分不清身上流着的是姓章的血还是姓纪的血了!”
    “宫里就一个姓纪的。”
    “那还不够吗?下回真要在容家生日上见到这两个人,客气客气就算了,别被粘上了。”
    “好。我也不是为了她们。”公孙佳的目的是与容氏这样的家族交好,绝不会为了纪家两个女孩子就放弃掉的,自己躲了,岂不是将这片地盘拱手让人?哪怕这片女人的社交关系网不如搜罗图书、筛选文人、结交文官重要,也绝不放手给姓纪的去乱拱。
    总的来说,今天算是有收获的。公孙佳回到家里,发现钟秀娥又在门上等她,快走几步,问道:“娘怎么又在等我啦?”
    钟秀娥抬手将她一绺头发拨到耳后,问道:“容家的小娘子,怎么样?”
    “长得可端正了,人也善良,对了,就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阿娘帮我想一想?”
    “你又勾搭我了。”
    公孙佳道:“是真的不明白,我把那锅拆了,仙仙为什么是那样的神情?就是过年的时候,我们去过的那一家……”
    “她什么时候说的?原话是什么?”
    公孙佳说了,钟秀娥大笑:“她哪是觉得东西好吃?她是喜欢她男人陪他出去吃,身边儿还没有烦人的亲戚打搅,又不扩伺候公婆,把什么烦恼都忘了就只是玩儿只是开心……”
    公孙佳目瞪口呆:“就这?”
    钟秀娥道:“就这。”心情又变糟糕了,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自己也有那么一段时光。现在,害!闺女都十三了,还不懂这些,净操心些勾心斗角,与人拼命的事。
    “药王啊,咱们再去佛堂上炷香。”
    “哦,好。月底是阿爹的冥诞,供奉也要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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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昂一个没有来历的马奴,也不知道谁记的生日,反正是四月末。如今他去世了,也还是要纪念的。提前大半个月,公孙府就开始准备了。公孙佳预备做一次祭奠,还要邀请一些亲朋故旧,尤其是公孙昂的旧部,来给公孙昂过这一次生日。
    帖子还没散出去,就有人已经开始往府里送些祭仪了。
    四月十五日这一天,公孙佳不用读书正在睡懒觉,被阿姜轻声唤醒:“主人,出事了!”
    “?”
    阿姜道:“单先生让我来叫醒您,说是,烈侯以前的几个旧部,大清早的上门,进门就跪在那儿哭了。单先生已经将大门关上了,请您快些过去。说不太对,余将军没有来,以前都是余将军自己,或是余将军打头。”
    “不用说了,知道了。”
    公孙佳没了赖床时的浑浑噩噩,脑子咔一声转了起来。单良这意思,余泽有问题?还是内讧?那可不行!
    “你去传话,把他们带到书房。”
    第52章 旧部
    公孙昂临终前有遗言, 他的旧部不可结党,不可串连,还让公孙佳亲自把他们送出门。
    彼时公孙昂一点要死的意思都没有,公孙佳也只当这是“我爹要我学习管理家务”其中的一项任务而已。毕竟她没有兄弟, 只有她一个, 代亲爹送客这种事她是得干的。看着这些人的背影, 她当时心情是一点波澜也没有的。
    送完客回头她爹就死了, 她也是很震惊的。震惊之余,公孙昂的遗言她是记住了, 也不曾主动联系这些人。公孙佳这几个月来挣扎得很辛苦,也没有打这批人的主意, 她内心深处很信任亡父的判断,既然公孙昂到死都没让她与这些人互相照顾,那就是不能轻易去动。
    现在这些人送上门来了, 公孙佳实在猜不出其中的原因, 总觉得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让这批人不得不跑过来嚎丧。
    匆匆洗沐,公孙佳披头散发往书房去。
    她在家中一向如此,家里人都不以为意。与她见面比较少的旧部们则大吃一惊, 原本哭嚎的都住了嘴, 吃惊地看着她。
    披头散发、一身素服, 她更像是个哭丧的。
    两拨人在书房前的庭院里碰了面。单良与荣校尉表情复杂地站在一边,约摸有五、六个公孙昂的旧部跪在当庭,哭到一半暂停了下来。说是“五、六个”是因为他们的排位比较奇怪, 第一排两个,第二排三个,这是一个小集团, 另外有一个年轻人,与前排两个跪在一排,但是与另外五个人的距离又有一种隔阂感,这个队形令人无法给他归个类。
    他们都着素服,说吊唁也可以,但是从他们的神态来看,又不完全是吊唁。不是说不悲伤,而是悲伤中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可以勉强称之为“悲愤”。公孙佳特别奇怪,难道最近发生了什么?
    不等单良介绍,公孙佳的脚步已放到最缓,她没有拄杖,右腕上的那串念珠褪了下来,捏在手里一粒一粒地捻着。轻轻地走,细细地观察着地上跪着的人。慢慢走到书房门前站定,俯视着这群人。
    公孙昂的旧部她也认得不少,由于都是武将,即使不出征时也有些人是要守边的,这批人从来没有一次凑齐过,都是轮番出现。两年下来,比较重要的那一部分公孙佳都见过,最后单独跪着的那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就尤其可疑了。
    “你是谁。”公孙佳说。
    明确无误地,她指的就是那个落单的年轻人。跪着的人却有些不明所以,齐齐望着她。单良上前一步,清清嗓子,说:“这是邓金明的儿子,邓凯。以前没来诣见过您。”
    单良的秉性素为人知,他用这么恭敬的口气对公孙佳讲话,就很令人惊讶了。
    公孙佳道:“为什么来。”
    她的口气里听不出喜怒,邓凯尚能绷得住,另外几个人脸上就有些悲愤的神情了。前排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仰面质问道:“县主难道不知道?”
    荣校尉按刀上前一步,默默地看着他,单良道:“老王,你这话说得就怪了,平白上门来,又问少主人知不知道,你要少主人知道什么呢?”
    “老王”惊愕:“连你也不知道?”
    公孙佳垂下眼帘,道:“进来。”
    率先举步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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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的格局没有大改变,但是添加了许多垫子、扶手之类很符合公孙佳需要的东西,给人的感觉与先前就是不一样了。公孙佳往书桌后的主座上坐了,捏着念珠的手抬了抬,几人落座,之后她就先不说话,是由单良代问。
    事情来得突然,幸而单良还算有默契。
    “一大早的过来哭,知道说你们是思念烈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府里对你们不起,要被你们这般找上门来!老王,是男人就痛快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