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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平视他了。这微妙的高度上的差异,令她不再觉得自己像只梅花鹿了。
她终于敢正视连三的脸,还有他的目光。然后她发现那张脸上竟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没有表情的一张脸,却在她看向他的一瞬间里,于眉眼之间突然浮出了一点笑容,微热的气息靠近她的耳郭:“既然那样会刺绣,就给我绣个香囊吧。”
“可……”她羞赧得不行,只能凭着本能行事,声音仍是软的,含着一点抱怨之意,“不要欺负我不懂啊,”她轻轻推了他一把,当然没有推动,她低声认真地同他解释,“因为鞋帽赠兄长,香包赠情郎,给连三哥哥你,是要送鞋子的。”
他那好看的凤目中仍含着笑意,右手依旧按着她的腰,他竟学着她也低声道:“可我就想要个香囊。”微凉的声线刻意放低了,就如同藏在月夜中的溪流,仅凭着那一点神秘的潺潺之声,令人依稀辨明它在何处。有一种不能言说的幽昧之感。
那声音能蛊惑人似的,她不知该怎么办,只好轻轻又推了他一把:“连三哥哥你要讲道理啊。”
他握住了她推他的手,她极轻地颤了一下,不知该作何反应时,他却已经放开了她。“我的正事来了。”他笑了笑,将她放在了一旁的条凳上,帮她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袖,“自己去逛街吧。”又将那个混乱中被她遗落在地上的蹴鞠面人捡起来递给她,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成玉如在梦中地离开了酒楼,回到凉茶铺时才有些清醒。清醒后,她对自己产生了疑惑,照理说连三哥哥只是哥哥,他帮她一把,她不小心坐进了他怀中,这全然是个意外,她怎么会脸红呢?
她皱着眉头拷问自己,直坐到凉茶铺中生意多起来老板嫌弃她碍事了,她才得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那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在连三怀中坐得跟个小虾米似的,自己潜意识里觉得这动作很幼稚很丢脸吧。
虽然是这样离奇的借口,但她竟说服了自己,还感到了释然,并且松了一口气。果然是一个没有任何风月经验的无知少女。
三殿下的正事是国师。成玉走后,倚窗候着国师上来的三殿下又是早先那位清冷雅正、孤身饮茶赏花、独自来偷浮生半日闲的三殿下了。只是视线偶尔会飘到对街的凉茶铺,直到国师坐到他跟前了才略有收敛。
国师粟及是先帝朝封的国师。国师被他师父哄骗下山辅佐先帝是在四十年前,彼时先帝还是个少年,国师也还是个少年。如今先帝坟头的松树苗苗已经长到三丈高,本该垂垂老矣的国师瞧着却还是个青年,因此满朝文武对国师都非常敬畏。
看到他那张脸就不得不感到敬畏。
国师被他师父捡上山修道那一年正逢大旱闹饥荒。彼时国师拜师不过为了一口温饱饭一个暖被窝,并没有想到要证道飞升那么长远。然抵不住他天生好根骨,道途就是要多平顺坦荡有多平顺坦荡,以至于后来年成好了他想下山回老家镇上开个糕点铺子,求了许多次他师父都不同意。
直到有一天求得他师父烦了,他师父就信手将他扔进了先帝朝中做国师。
先帝这个人,是个很拎不清的皇帝。纵然彼时朝中亦不缺贤明的文官和骁勇的武官,但先帝他是个能把贤明的文官和骁勇的武官统统搞进后宫的先帝,遇到这种皇帝,要保得国朝平稳,也真的只有信玄学,靠国师了。
因此国师在先帝一朝活儿一直很多,压力也一直很大,朝中传言他脾气不大好,那也着实是脾气不大好,直到先帝驾崩之后,国师的脾气才变得温顺了一点。
成筠登上帝位后,为大熙朝带来了新气象,少年天子,清明有为,国体朝事之上治痼疾养故病,颇有些能为。而因朝廷整肃,慢慢成了一个清明朝廷,国师也就愉快地过上了养老的日子,每天看一看古书研究研究糕点,等着将成筠这一朝对付过去,如果还没到飞升的机缘,他就回老家镇上开他的糕点铺子。
当今天子是个有心的天子,知道国师的爱好,帮国师开糕点铺子他虽做不出来,但时常给国师赏赐点珍本古籍是可以的。近日丽川王入京述职,呈上了许多南冉珍宝并南冉古书,天子就将新得的南冉古书挑了几册送去给了国师。
国师今日拿来请教三殿下的,正是其中一册述史之书。
国师将书册摊在三殿下面前请他一观,指节叩住一处,道:“便是此处。”书册上是南冉文字,粟及边译边念道,“……人祖阿布托率族众移于此世,初至只见天地渺茫,无四时,无五谷,亦无生灵,族众望此皆泣:‘我辈死于此矣。’泫然哀啕。忽有神女自光中降,身披红衣,足系金铃,其美如朝云托赤霞,其态若寒月吐清辉。阿布托尊之祖神那兰多,携众叩拜……”
跳过几行续道:“献祭之日,那兰多裁风雨权作护法之幡,剪素云以为登天之桥。风幡动摇,天桥乍起,桥中忽起万千刀尖,密如梳篦。祖神那兰多挽乌发,披红衣,赤足行于尖刀之上,行过处金铃动,红莲开,鸿蒙生辉。天桥百里,红莲万盏,那兰多行至天桥彼岸而忽化作垂天之光,光似彩凤垂翼,俯照寰宇,渺茫世界顿然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