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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乐章终究还是落到了休止符上。
奶奶没有家人。
宋一乔当晚给和刘万华在一起的女人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奶奶去世的消息。女人说自己会转告刘万华,宋一乔默了一会儿,说不需要转告他,他打这个电话只是为了谢谢她的三千块钱。
晚上宋一乔在奶奶门口的窗台上点了一支白蜡烛,他自己找了一根黑色的布条围在胳膊上,直挺挺跪在床前。筒子楼上的住户就算不熟悉也都混了个脸熟,前几天救护车来的时候就惊动了不少人,今天见着门口直接点上了蜡烛,不少人换上了素色的衣服过来拜了拜。
宋一乔默默跪在一旁,每有一个人拜下去他也跟着磕头,起身的时候再说一句谢谢。
“小宋啊,你一个邻居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看你最近是不是也没吃饭?黑眼圈都这么大了,你也休息休息吧。”几个邻居见了他都欲言又止,还是有一个没忍住的阿姨开口劝了宋一乔。
宋一乔表情淡漠,“谢谢,我没关系。”
直到夜深人静,时针一点一点指向了个位数,筒子楼除了奶奶家所有的灯全都熄了,宋一乔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跪在床前。
他觉得自己有点累了,眼前时不时便猛地一晕。
他跪着的姿势越来越勉强,但还是咬着牙,强逼着自己挺直腰去盯桌子上的那根蜡烛,黄色的烛火在浓黑的夜里一下一下地跳跃。周围一圈淡淡的光晕,放大,放大——
宋一乔呼吸渐缓,在眼前一片扩散开的光晕里直直栽倒在地板上。
作者有话说:
晚安,奶奶。
第35章 标记
宋一乔烧得身上发烫,又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将近凌晨的时候迷迷糊糊醒过来。
桌上的蜡烛早就化成一滩蜡油,他想撑起自己的身子,支着胳膊却因为用不上力气猛地再次摔倒。天还没亮,他改用肩膀顶着地板把自己调整成跪姿,却怎么也直不起身子来。
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很热,很难受。
宋一乔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灼人的温度,他脸贴在地板上,滚烫的面颊把地板都温成暖的。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作为omega的自觉,在一声一声过快的心跳声中懵懂地惊醒。
发情期。
属于omega的发情期,他因为延迟分化迟迟没有到来的初次发情期。
他柜子里有一支抑制剂,是他当初办出院手续的时候一起买下来的。宋一乔扶着床站起来,发情期的浪潮卷得他眼前甚至看得不太清明,昏黄的灯泡在夜里像太阳,照着他摇晃的身形。
回去用那支抑制剂。
但是封沥川亲过他了,亲过很多次,他和封沥川是什么关系呢?
宋一乔甚至没反应过来。
发情期让他终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在心底厌恶柜子里躺着的那支抑制剂,昂贵并且冰冷的。宋一乔靠着墙,也同样厌恶现在的这副身体,被热度和情.欲包裹着,双腿打颤,让他不得不把自己和大家口中的“婊子”和“母狗”联系起来。
那支抑制剂,把它推进自己身体里,然后他就会变成一个正常人。宋一乔红着眼睛想,觉得抑制剂就像毒.品一样。花香开始往他鼻孔里面钻,宋一乔觉得这个味道很腻,他想念封沥川,想和他拥抱甚至接吻,腺体被咬是什么感觉,那代表着什么,臣服和忠诚吗?
宋一乔摸出手机来看时间。
03:41。
宋一乔承认自己真的很笨,太笨了,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得一塌糊涂。自己的生活,奶奶的生活,封沥川的靠近和示好,他一直以来都在逃避,他能做的只有逃避。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太沉重了,就像沙漠里的一朵花,他不敢摘,怕摘下来就只能面对失去。
但是现在他很想拥有。
本能催着他放下所有的犹豫和逃避,抖着手拨封沥川的电话号码。
宋一乔,宋一乔,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和借口。他知道他正在为自己找一个绝妙的借口,就像借酒装疯,或者在愚人节说我爱你,他得借着发情期来说点什么。
比如。
喂,封沥川,奶奶去世了。
我很难过,也很想你。
奶奶家的灯是凌晨四点的筒子楼唯一的光亮。
封沥川车子甩在楼下,一步跨上去四阶台阶。他装了一肚子的焦急,浑然不觉已经散开的那股橙花香甜的味道,直到迈上二楼,他熟悉的信息素的味道直接裹了他一身,封沥川脑子里“嗡”地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想深呼吸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但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深呼吸的后果是直接让自己失控。
“封沥川?”微弱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出来。
封沥川嗓子一紧,他脚步也不太稳,朝前走了几步,看见跪在地上的宋一乔。他脸颊通红,不光是脸颊,红色蔓延到耳后和锁骨更深的地方,低垂着头,脊骨分明地弯着一个弧度。本来就瘦弱的人染上一层脆弱的美感,都说Alpha是掠夺者,封沥川以前从没这么觉得,但此时此刻他大概理解了“掠夺”这个词的含义。
“是我。”
宋一乔松了口气,他声音很轻,整个人放松下来,“抱歉,这么晚让你过来。”
封沥川无心应答什么,他感觉自己理智的线在被不断拉扯,但宋一乔也没想等他的回话。宋一乔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