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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判断基本正确,失血过多致死,没别的,”袁法医操纵屏幕上传报告详情,扬手在袖子上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凶手下刀讲究,最大限度的延长了被害人死亡之前的痛苦期……和凌迟一样,不到一定的刀数,人一直活着……”
圆桌会议室一片死寂。什么叫凌迟?千刀万剐才叫凌迟。
汪洋想起上学时在老家附近的古董书店中看到的那本《檀香刑》,书里将凌迟处刑的过程写的极为详尽。行刑台下,观众是高贵的。很难说这种另类的死亡方式背后,有没有什么特殊的隐喻。
魏擎阳尸体的照片在屏幕上放大,殷红的光印在每个人脸上、身上,刺激着他们看尸体看到麻木的神经。
“凶手可能有学医的背景吧。”袁笑佳不合时宜地干笑了一声。不是所有人见到这样一具连解剖都无从下手的尸体还能笑得出来。
“你确定是人为?”彦予航质疑,“AI也能操刀杀人。这类案件风险值这么大,罪犯不可能是亲自动手。”
李胜丰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他眉头紧皱,额角有一道激光留下的疤。他摆手示意彦予航闭嘴,“痕检怎么说?”
AI是没有指纹的,下刀时可能完全不接触被害人。就算是仿生人,它的指纹也不会与真人皮肤完全一致——因为《仿生人宪章》中规定:为了防止仿生人替代人类,禁止将仿生人制作过于逼真,混淆人类识别检测。
仿生人不能通过人类的身份认证,他们只能执行仿生人权限内的命令。如果仿生人受人类指使杀人,命令的信号会遭到拦截,并且立即报警。
有法律和系统的双保险,痕检一定可以检验出端倪。李胜丰等待痕检员的汇报。
然而,他的问题没有人回答。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一个男人身上,他主动退出圆桌,坐在会议室的边缘。汪洋记得他的名字叫许继,是分队里的痕检员。而此刻,许继一直低着头,十指交叉抵在前额上,脸埋在手臂的阴影里。
他在抖腿,不,他浑身都在抖。
“许同志?”袁笑佳瞥见李队越发冷峻的表情,试探着问了一声。
许继浑身一震。
“真墨迹!”彦予航咂嘴,遇上李队刀似地目光便不敢作声。
“指纹……有的……”许继深吸了一口气。他努力平静下来,但他失败了,他的声音都在抖,“死者身上留下的指纹……他身上的指纹都是自己的……”
“什么?!”众人惊悸。
“指纹都是魏擎阳自己的!”许继突然站起身吼道,“没有别人!是他自己干的!他自己下的刀!怎么可能……”
后来汪洋等人才知道,不止许继,包括上级部门在内,所有的痕检人员在分析会之后都处于崩溃的边缘,他们手中的资料是可靠的,但结论却令人难以接受。“我杀我自己”是不可能成立的命题,更不要说用这种极端残忍的手段。
浑身刀口成百上千,像一张张小孩的嘴。想想都疼。
汪洋靠回椅子里,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搓动,指间没有烟,但他习惯了这个动作。犯罪现场没有第二个人存在,坦白说,这个结论他并不觉得奇怪。就像三年前的生物科技工厂大火案一样,火源所在的科研室里除了汪子诚没有第二个人……
当年的档案中将案发原因写成实验室自燃,突发性火灾。
怎么可能是自燃?汪洋想,指节捏的发白。
怎么可能没有人纵火……
子诚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储藏柜着火?
当初一定有人纵火。一定。汪洋笃定。这是他从业多年的直觉,他信任自己的直觉。
“汪顾问?”
汪洋回过神,正对上安琪的目光。
李胜丰在桌子的另一端冷冷地看他,彦予航也不满地撇嘴,他显然认为汪洋溜号了。会议沉闷,对于眼下这中几乎没有线索的情况,大家的兴致都不高。
“汪顾问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李胜丰敲了一下桌面。
汪洋摸了一下下巴,尸体左手的老式腕表是死者父亲魏孝谦送的成年生日礼物,死者魏擎阳喜欢收藏古董精密机械,这些都和死者家属确认过了。但这只手里还握着东西,“尸体的左手——”
“尸体的左手里握着一个铃铛!刚才许继已经说了,你没听到?”彦予航哼了一声,随手将证物的全息投影划到汪洋面前。那枚染血的银色铃铛小巧,仅玉米粒大小,影像漂浮在空中缓慢地在汪洋眼前自转。
“我们是来破案的,不是来开听证会的,更不是来放长假的!上面派你来当代表真他妈随意。”彦予航一开口,全场的人都被骂精神了不少。
李胜丰皱眉,示意他闭嘴。
汪洋没说话,他拨开面前的银铃,将现场的照片在空间中平铺。这些照片都是在尸体发现24小时之内拍的。
放大,放大,放大,不断放大,一张一张叠在一起。汪洋将众人的目光从血肉淋漓的躯体聚焦到魏擎阳的左手上。
四十余张叠加的照片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因为,照片里魏擎阳左手手背上的刀口在变!
每一张刀口的位置都有细微的差别。
案发不过24小时,就算尸体左手在被污染的空气中加速腐烂,也不会让伤口在长度不变得情况下水平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