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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就不要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了。”
哥哥说喜欢他单纯善良。
单纯善良的人,是没有反抗能力的。他永远是那个被恶意淹没,守着可笑的礼貌忍让,需要路清酒来保护的懵懂少年。
曾安和顾晨飞,一个轻浮,一个软弱,作为肆意挥霍家境资源的纨绔,平日里的行径都和单纯善良搭不上边。
可是现在的哥哥喜欢。
和喜欢自己不一样的“喜欢”。
“那我要怎么做,哥哥才不会把我当小孩子?”
“好难啊。”路清酒似乎被他缠得无奈了,又搬出了哄孩子的语气,“你天生比我小两岁,又不能改嘛。”
“明明一点都不难。”宋霄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咽下了剩下半句话。
——是你眼里有太多人占据,装不下长大后的我。
上楼关灯之前,宋霄瞥见路清酒床头,小心放着江家的黑底烫金字的邀请函,周围的摆设饰物都被挪开,好像生怕给它压出一丝褶皱。
偷拍的人如果不是曾安,和江家又有什么关系?好端端的,江潋川给路清酒发什么邀请函?
隔着迷雾般的心绪,路清酒一句话也不愿意对他透露,只是用笑容做挡箭牌,把他推得远远的。
宋霄回到自己的卧室,望着窗外重重树影,找出通讯录里沉寂已久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江伯伯,您家里的宴会,请了那么多人,怎么缺了我?】
第28章
康柏楠这次约在了江家的地盘, 订了包厢,点好酒水,提前半个小时去等, 摸着口袋里一小包不起眼的粉末。
空调吹得他皮肤发冷, 掌心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
人心不是顽石,对自己的亲人下手,他也舍不得。
可是这些年,他被江家当狗一样呼来喝去, 酒会上跟在比自己小了十岁的江潋泽身边, 却只能眼看着别人对江潋泽鞠躬低头,而对自己态度敷衍, 只是随便点个头。
江潋泽提拔了不少心腹, 唯独他不起眼,怨恨无限地膨胀。
三年前, 自己战战兢兢地对江潋泽求情,请他放路清酒一条生路,对方抬起下巴,云淡风轻地笑道:“怎么,你还想等他长大了, 跟他一起对付我吗?”
路清酒失联了三年,后来江家懒得再动用资源追查一个小孩子的下落,康柏楠却在无数煎熬的噩梦里咽下悔恨和不甘。
要是当时没有多嘴就好了。
这一次, 他要向江大少证明自己绝不念旧情。
路清酒穿了一身浅蓝的衬衫, 款式特别, 衣领比一般的衣服要厚,像绽开的花瓣。他推开门慢慢走近,笑了一下。
这孩子遗传了他母亲的相貌和性格, 一双漂亮得好像会说话的大眼睛,一张伶牙俐齿不留余地的嘴。
只不过命运更坎坷,棱角磨光,只剩一副温柔乖顺的壳子。
下场也将会更狼狈。
康柏楠压住自己仅剩的良心,把掺杂了药的饮料推到路清酒面前,这次他特意点了一个深蓝色的玻璃杯,灯光下看不出任何异样。
路清酒愣了一下,整了整自己宽大的衣领,动作温和地把饮料推到一边:“我先不喝了。”
他眼皮一跳。
这孩子很聪明,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路清酒懵懂又无助,像一只受惊吓的小兽,眨着眼睛看着他,语出惊人:“舅舅,你不应该恨江家。”
话题实在有些突然,可是康柏楠急着让路清酒喝下饮料,心里的浮躁骤然腾起,思路不知不觉被对方带着走。
“你忘了我们家和他们家的仇了吗?”
“但是他们对你很好啊。”
“好什么?把我当身边养的一只狗就算对我好?宋家好歹还知道体谅下属的辛苦,有点资历的都给好处,江家人呢?动不动就威胁恐吓,到现在身边几个下属都提拔了,唯独我还是个跑腿干杂活的,到处看人眼色……”
“可是江家毕竟收留你好几年,你总不能随随便便就跟了宋家吧?”
“我倒是想。”
“你还真的联系过?”
“嘘——这可不是能乱说的话!”康柏楠见好就收,不想再议论下去,眼神飘到那杯饮料上,不着痕迹地推回了路清酒面前,“先喝口饮料吧,舅舅想听听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这些年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做梦都会想起你妈妈对我的照顾……”
路清酒垂下眼睫,看到面前的手机亮起,是曾安发来的消息:【江二说,他相信你的话了。】
他指尖捏上左耳,长耳环闪着金色的光泽,缀着精巧繁杂的珠饰。
“舅舅,你还记得这个耳环吗?”
“哦……”康柏楠拧着眉毛,思考得满脸都在用力,“我早就想说了,你怎么买了个女式的耳环?不适合你,赶紧换一个吧。”
路清酒听到门口逐渐趋近的脚步声,手指想从小小的珠玉里找到一点温度,却只是触碰到金饰的冰冷坚硬。
“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爸爸请了当时能找到的手工最精细的工匠定制耳环,说妈妈陪他打拼,撑起一半的家业,和他一起通宵睡在公司,那么辛苦,世上最精巧的礼物才能配上她。”
“可你说她只是命好,嫁得好,靠一副好相貌,就能当总裁夫人。”
“这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耳环,每天都戴着。”他压着自己发颤的嗓子,慢慢地陈述道,“你没有认出来。”